“真的如此嗎?未必吧，孟德師弟，咳咳······”

韓文信猛地重重咳嗽了兩聲，道:“師弟，我知你想要拖延時間，待我傷勢複發。可你要知道，我在出發之前，就已提前派人攜我親筆書信，快馬加鞭，奔赴神都。信上寫有張謙定的諸般疑點，和我對他的身份猜測，若我無事，張謙定還有機會。

若我身死在半途，張謙定，還有你們身後的那個人，再想要利用六皇子，就絕對沒可能了。”

“而且師弟現在也知道了師兄是蒼生教的教徒，有把柄要挾我，我們互相持有對方的把柄，可以相互利用。不知是以以為如何?”

蒼生教，他信奉的教派之名?聽他的說法，好像很有名的樣子。清羽滿頭霧水，應該很有名吧，畢竟凡是邪教組織，那個不是成天想搞大事情的。不過，蒼生教如何，不影響清羽的決定。

“師兄所言，自是極好的······”

清羽突得出手，「骷髏血手印」再現，真氣形成的血色骷髏飛向他的目標。

“可惜不是我想要的。”

血色骷髏速度奇快，韓文信雖以禹步極力閃避，還是被擊中肩膀。

刹那間，一股極烈的火勁衝入他的身體，如火般侵蝕他的經脈，令他真氣紊亂，本就已經快壓不下去的傷勢立即複發，痛苦不已。

“我想要的，是師兄你死在這裡。”

清羽從沒想過饒韓文信一條生路，先前的說辭，只是為了拖延時間，等韓文信的傷勢壓製不住之時，便是他的死期。而就在剛才，他發出咳嗽的時候，清羽就知道，這個時間要到了。

“是你逼我的！！”滿臉盡赤，韓文信終於放下最後的僥幸心理，施展出拚命禁術，“血祭蒼天！”

陡然暴增的真氣，驅除體內肆虐的火勁，但這股巨大的真氣也加速了韓文信的死亡。韓文信背後那道由馮一賢所傷的傷口，都被這股龐大到難以控制的真氣給再次崩裂，在其背後噴出一蓬血霧。

這一次，韓文信已經沒命可拚了，之前的重傷加上這一看就和「碧血照丹心」類似的禁術，他注定沒命。現在韓文信唯一的念頭，就是拖清羽墊背。

“死！”

一聲殺意盈胸的厲喝，韓文信狀若癲狂，眼神卻是冰冷清明，質樸霸道，卻消耗不小的長空神掌在如今真氣大漲的情況下，卻是頻頻施展，勢要致清羽以死地。

排山倒海的掌勁湧向清羽，清羽氣運全身，真氣充塞周身，雙重先天罡氣開啟，至陰至柔的護體罡氣綿綿無盡，步步消融著好似無有窮盡的掌勁。

不過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真氣消耗太快，便是有「氣雙流」不斷回復，也無法趕上消耗的速度。而且，清羽眼中閃過一絲陰霾，「先天罡氣」說到底只是一種厲害的護體罡氣武學，不是無敵神功，若非有「氣雙流」之法，提供雙層的罡氣護體，罡氣早就被打爆了。

便是如此，雙層的「先天罡氣」也快撐不住了。

當即首要，還是需斃掉韓文信，這才是最好的解決方法。

心中算計得失，清羽合身衝向韓文信，一手火紅如染血，一手蒼白隱現青筋，兩手各現異狀，一冰一火，卻是以「氣雙流」同時運使陰陽家火部和水部武功，「骷髏血手印」和「白露欺霜」，納冰火於兩掌。

“嘶——”

兩人交手，韓文信隻覺清羽兩掌各有迥異的真氣，一者熾熱，一者冰冷，兩者進入體內，互相攻伐，引起體內本就躁動不已的真氣紊亂暴動，甚至造成經脈破裂逆行。

“孟德——”

體內平衡被這兩股完全相斥的真氣打亂，

韓文信能感覺到，死亡就在下一瞬間，恐懼和不甘，充斥心中，不由發出怒吼。韓文信已然瘋魔，他再次催谷「血祭蒼天」，壓榨身體最後一點精血，勉力將狂暴異常的真氣逼向近在咫尺的清羽。

“撕拉——”

只見漫天破布飛舞，那是被韓文信真氣撕碎的衣物，屬於清羽的衣物。但也就僅限於衣物了，韓文信眼前已不見清羽的身影。

「金蟬變」，金蟬脫殼，以衣物代形，接受攻擊。

而清羽的真身，已悄然出現在韓文信身後，抬手如清風般輕柔撫上韓文信背後那道深刻見骨的斧傷，再輕輕抽離。

大股鮮血，被這輕柔一掌給抽離韓文信的體內。「上善若水」，與「白露欺霜」同屬陰陽家水部的絕招。

驟然失去大量血液，韓文信本來血紅的臉頰突然失去血色，身體一軟，屈膝跪倒在地，搖晃了一下，側身摔在地上。

“你······”韓文信想要說些什麽，但遭受的多重傷勢的痛苦在失去力氣之後，一股腦地爆發出來，他已是油盡燈枯，連說話都只是個奢侈的願景了。

“用力過猛了······”清羽有點懊惱的搖搖頭，“這下子，就算想要以「控心咒」拷問情報，都不行了。”

不過不猛不行啊，像先前那個邪教徒一樣，身子都被切開了小半，血一直狂流，依然在「血祭蒼天」這種禁術之下生龍活虎。所以只能一下子近乎抽乾韓文信過半的鮮血，讓他沒有還手的可能。

不過，盡管死到臨頭，連嘴巴都張不開了，韓文信依然以一種極盡嘲諷的眼神，看著清羽，好似在說，我在下邊等你。

“呵，”清羽搖頭輕笑，“師兄可是還在想，六皇子收到你的信件，為你報仇?”

“是啊，以六皇子的勢力，想要給你報仇還是有極大可能成功的。我雖然不懼，但藥師他老爹就在神都，可難逃。偏偏藥師還是個孝子，以他老爹為要挾，藥師只有自投羅網一個選擇。”

“哦，對了，還有鳳九······”

清羽豎起大拇指，“師兄，你猜得很準哦，鳳九，就是那個所謂的幕後主使。”

驚愕，疑惑，難以置信，一下子充滿韓文信的雙眼，他聚起最後一絲力氣，轉動眼珠，瞪視著清羽。

“不敢相信吧，為什麽我會知道你信裡寫著什麽，明明之前你沒和我說過你所猜測的那人是誰，為什麽我會知道呢?”

清羽負手背於身後，帶著玩味的笑容，俯視著韓文信，“師兄啊，你和我一樣，都小看了藥師。你對藥師的印象，還停留在幾個月前，那時藥師還是一無是處的紈絝子弟。

這個印象，直到現在依然沒有改變，尤其是在你發現藥師背後還有其他人的時候，更是倍加輕視，不把他放在眼裡。

但是，你沒有想到，正是這個被你輕視的前任紈絝子弟，在你身邊安插了奸細，還不止一個。你的信，依然會被送到六皇子手裡，但在這之前，這封信，會先送往山河書院，由另一個人過手。

之後的事情，你就自己想象吧。哈！”

信先交於鳳九過眼，之後，自然是改頭換面了。修煉過「黑天書」，劫海在手部，雙手異常靈活的鳳九可以完全無誤地複製韓文信的筆跡，另寫一封他想讓六皇子看到的信。

然後，韓文信就這麽死去了。他是傷重而死的，還是在這之前就被清羽給氣死的，這會是個問題。

不過清羽沒心思理會這個問題，他現在，正處於一種奇特的爽感之中。

“我現在，終於知道為什麽那些反派會在正派死前嗶嗶個不停了，這種傾訴的感覺，這種看著敵人帶著不甘和遺憾死去的感覺，真是······愉悅啊！！！”

一直秉承著反派死於話多這個原則的清羽，這次在敵人死之前，趁熱，呸，趁時間嗶嗶了一頓，感受到了一種別樣的愉悅。

“不行不行，不能沉迷於這種奇怪的感覺，反派已經是很難落得好了，這種愉悅犯更是基本定了必死的基調。”

清羽連忙搖頭去除心中的邪念，以摸屍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說到這裡，有一點要注意的是，只要在江湖上混上一段時間的武林中人，都不會十分自信地把武功秘籍帶在身邊。就算是帶在身邊，也是以特殊的行文編碼寫的，不會讓人看出來。

一般摸屍要是摸到武功秘籍，那就要注意了。一般這種時候，摸到真正的武功秘籍是少之又少，比母豬上樹還罕見。

絕大多數，是秘籍中帶坑的，一個勁的把人往走火入魔的方向上帶，或者乾脆秘籍中直接摻毒，誰碰毒死誰。

言歸正題，清羽不缺武功秘籍，他想要找的，是一般虔誠的宗教教徒基本會帶的一個東西，那就是教義。或者說是經書，這東西是上檔次的宗教必須要有的，很多時候會送予別人當做廣告，拉能認同的人入教。清羽想要借此了解這個未知的教派的詳情。

清羽先是搜了搜韓文信的屍體，不出所料，沒什麽收獲，除了幾塊碎銀子。韓文信這等小心謹慎的人，不會隨身攜帶這種暴露身份的東西。而且清羽看韓文信也不像是那種會真心信奉某尊神佛的人。

然後是那兩個跟班。中了「骷髏血手印」的那個渾身經脈逆行，血液被火勁焚乾，連衣服都變得焦黃，看樣子要是真有經書是很難保得住了。

因此清羽就先去那個被當空打成兩截的倒霉蛋，然後很容易地在上半截的懷裡找到了一本染血的經書——《蒼生經》。

封面上的三個大字，盡管是由印刷板複印的，也能看出此三個字龍蛇飛動，鐵畫銀鉤，當是出自大家之手。:

“蒼天在上，護佑世人。悠悠蒼天··················”

清羽粗略讀完這本蒼生教的傳教經書，大致了解了蒼生教這個教派。

蒼生教的教義和佛門很像，都是講究“眾生平等”。只不過，佛門的“眾生平等”只是一種傳教的手段，說得好像真的似的，有些和尚連喝一瓢水，都要誦一遍經，超度水中的十萬八千蟲。

眾生平等，對佛門來說，更多的是一種口號，但實際上基本很少去實施。

而對蒼生教而言，入教者，都是自家兄弟姐妹，人人平等，只有他們信奉的蒼天才能高高在上。聽起來很美，然而終究只是個畫餅。別的不說，蒼生教裡總不會少得了教主之類的階級劃分吧，光是這個就不平等了。

不過邪教嘛，一貫如此，看起來很美好，實則最是被剝削的就是那些普通教眾了。從那兩個一言不合就開禁招的教徒來看，普通教眾就是被洗腦當炮灰的命。

令清羽有些驚喜的是，這本教徒專用的《蒼生經》上，竟然還是有兩個小收獲的。

首先，就是之前兩個蒼生教徒喊著“蒼天在上，護佑世人”時身上那薄薄的光暈，喚作“蒼天護體咒”。和清羽預料的一樣，這是一門“神打”武學，需要對於蒼天有著狂熱的信仰，才能練成。

這一點，也就只有那些腦子裡都是狂熱信仰的邪教徒才能練成了，有腦子的人是別想了。沒看到連韓文信都沒用出「蒼天護體咒」嗎。

另一門，就是燃燒渾身氣血，形成衝霄真氣祭祀蒼天的“血祭蒼天”了。這門武功在經書上寫的真正用途是虔誠教徒以精血化氣，形成衝天的真氣之柱直達蒼天所在，很有邪教的意味。雖然在清羽看來，這種行為傻到冒泡就是了。

總結完收獲，清羽就要收拾首尾，毀屍滅跡了。韓文信等人的死，是要甩到東瀛人頭上的，要是被人從屍體上看出蛛絲馬跡可不行。

吩咐辟邪劍衛將三人的屍體都搬過來扔到散架的馬車上，清羽使用最優的毀屍滅跡之法，一把火葬送了一切痕跡。

再之後，辟邪劍衛拿出東海商會死士專用的製式短刀，在各處留下痕跡，再扔下若乾手裡劍，做好了該有的痕跡。

一切就緒，清羽一揮手，十一道漆黑的身影，消失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