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念念抬起頭面色平靜的看著趙大勇:“趙隊長,沒事了吧?沒事了,我就開始幹了。”
正準備長篇大論訓斥一番的趙大勇一下子噎住了,臉色有些發黑的張著嘴,哼了一聲,朝著周圍看戲的人道:“都看什麽看?還不趕緊乾活去,誰今日完不成任務,全都扣工分。”
“也包括你婆娘不?隊長?”看戲的人群中有人大著膽子喊了一聲。
人群中發出一聲哄笑,趙大勇黑著臉背著手去巡視其他地塊去了。
見沒熱鬧看,周圍的人都陸續散了,畢竟掙工分要緊,這可是關系到一家人的吃喝呢。
“念念,你別急啊,“李文靜一副好姐姐的樣子安慰她:“我快點收完我那塊地,等下過來幫你收。”
周念念笑盈盈的眨眼:“我不急啊。”
李文靜:“.......”
“你能收完這半畝地?”李文靜錯愕的瞪大了眼睛看著周念念。
周念念慢條斯理的將袖子挽好,將藏藍色的褲腳也稍往上挽了些,免得沾上濕泥土,聞言撇了李文靜一眼:“誰說我要乾完的?”
李文靜眨眨眼,感覺自己有些跟不上周念念的思路:“可是.....可是你要是乾不完,隊長會扣你工分的。”
“扣就扣唄。”周念念撇撇嘴,懶得再搭理李文靜,蹲下收花生去了。
李文靜看著她纖瘦的身影蹲在地上,先拿轉口將花生刨起來,然後抓著花生秧整顆拔起來,笨拙的摔著上面的泥土。
她纖細白嫩的手指,映著翠綠的花生秧子,顯得熱別的好看。
李文靜低頭看了看自己已經有些發黑粗糙的手,下意識的攥成拳頭放在了背後,眼底的嫉妒一閃而過。
也是,要是她有那麽多銀錢和票在身上,她也不在乎那點工分。
她滿心嫉妒的同時,更加堅定了要將周念念的錢據為己有的心思。
感覺到背後沒有了人,周念念放松了脊背,刨花生的動作比剛才熟練了不少。
其實這些活她前世在山區當老師時,沒少做,也做的很熟練,以她前世的勞動能力,一天收完這半畝地的花生,不在話下。
但現在的她嘛,實事求是的說,她還真乾不完。
李文靜以為她是因為有錢傍身,所以才不害怕,其實根本不是,她現在一個工分還沒掙上呢,就因為遲到被扣了兩個,她的工分已經是負的了,她還怕趙大勇扣嗎?
當然,這也不是最主要的原因,主要的原因是她心裡清楚,最多到年底,這種吃大鍋飯,掙工分的生產公社形勢,就會全部結束。
上面的政策很快就會改了,包產到戶,她們這些知青也會分到一些地來種,到時候根本就沒有工分這種事了。
所以相比較現在將工分看的這麽重,她還真的不在乎。
不過,這些都是將來發生的事情,眼下的人們當然不會知道,她也無需和她們解釋。
周念念刨著花生,心不在焉的想著。
不知不覺一個小時就過去了,她兩條腿蹲在地上已經麻的沒有了知覺,周念念起來活動了下手腳,轉身看看自己收好的一小片地方,滿意的點點頭。
這個速度,符合她現在的身體素質和勞動能力。
她若是真的努力把這些地收完,不說生產隊這些人得掉下眼球,就是趙大勇哪裡,明天估計會派更多的任務給她。
想起趙大勇這個人,周念念的眼神冷了冷,
拍了拍手上的泥,準備找個地方去洗洗手,休息片刻。 “哎呦,這就乾不動了?”旁邊地裡的大嬸見她站起來拍手,略帶不屑的掃了一眼她才乾完的一小片地方。
周念念靦腆的笑了笑:“太陽太大了,有些頭暈,嬸子,請問哪裡有水可以洗手啊?”
其實她知道哪裡有水,但現在的她不過是剛來兩天的下放知青,不能知道。
大嬸見她不氣不惱,沒勁的撇了撇嘴,嘀咕了一句:“京城來的嬌嬌女,好看有什麽用,活都乾不好。”
說罷,低下頭去繼續刨花生,假裝聽不見周念念的話。
倒是右邊地裡乾活的年紀大些的大娘慈善的笑了笑,指著山上的方向溫言道:“你沿著這條小道往山上走,走到一片樹林,林子裡有條小溪,可以洗手。”
周念念知道這個地方,孟匠村靠著山,山腳下和山腰的地都開了荒,再往上就不好開墾了,所以半山腰往上都是樹,林間有條小溪潺潺而過,一直流到下面的山谷。
山谷對面還是一座山,對面的山是沒有開墾的荒山,傳聞經常有野獸出沒,所以從來沒有人去過。
周念念慢悠悠的想著事,在眾人或不屑,或看熱鬧的眼光中上了山頂,到了小樹林中的小溪旁。
溪水清澈透亮,她一屁股在水邊坐下,洗乾淨手,躺在了溪邊歇息。
外面陽光炙熱,林間卻是綠草成蔭,野花遍地,陽光透過高聳的樹木灑在林間,變成了一片片調皮的光斑,輕柔的撫摸著她的臉。
周念念舒服的躺在地上,思考著下面的事情。
她現在首先要解決李文靜的事, 李文靜的事其實也就是她身上銀錢的事情,把這些銀錢妥善安排了,她才能安心的處理其他的事。
接下來她還得努力表現,在生產隊站穩腳跟。
前世她在這裡待了兩年才得以回到京城,今生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她至少也得在這裡待上一年多,所以站穩腳跟很重要。
最重要的一點是她隻有站穩腳跟,有立功表現了,她才能有外出的機會,她才能想辦法去看望父母和兩個哥哥。
一想到家人,周念念的心裡就有些發酸。
父母兩人因為“罪名太大”,被下放到了新疆最西北的農場進行勞動改造,那裡是國家號召大開墾的地方,條件是最艱苦的。
父母兩個人根本就受不住那麽惡劣的環境和天氣,最重要的還要承受別人的批評和謾罵,幸好大哥及時反應過來,報名參加新疆援建,成了支援邊疆建設的志願兵,以便能就近照顧父母。
但就算有大哥就近照顧,但哥哥不能天天在生產隊,父母還是受了許多苦,尤其是父親,在那個缺醫少藥的地方,他患上了嚴重的肺病,回到京城後不到兩年,父親就去世了。
今生她一定得及早趕過去看看父親,讓父親避免再患上那種病。
還有二哥,二哥被下放到了青海,那裡條件也很差,二哥的身體也受了不少罪。
周念念想著,忽然感覺到一樣東西重重的砸在了她的身上。
“啊!”她驚叫一聲,倏然坐直了身子,對上了一雙亮晶晶的眼。
這是什麽?天上掉下來一隻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