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中。
傍晚的夕陽鋪陳在皇宮一望無垠的宮殿群中。宮廷幽深。
谷大用幾人在住處吃著晚飯。
宮中的大太監出入皇城比較自由。一般有權有勢的太監都會在京城中置辦宅院。但對於多大數萬名的普通太監和宮女們而言,他們就只能住在皇城中。
谷大用、魏彬、丘聚幾人都是太子身邊的人,但要升級為大太監大肆撈錢還早。他們的住處是一排由南到北的瓦房。瓦房中點著蠟燭,精美可口的禦膳,外加兩壺美酒。
谷大用感慨道:“張舍人講的是真好啊!咱家從來沒想過住的地方是一個球。蒙元的疆域如此之大。”
魏彬坐在大案邊吃肉,笑罵道:“老谷,咱們他娘的又不讀書,不知道這些不是很正常。”
谷大用道:“要我說,張舍人還是很守規矩的。每日最多給小爺講兩個時辰。其余時間留給小爺玩。咱們才有機會侍奉小爺啊。”
“啪!”
坐在上首的劉瑾一巴掌拍在梨花木大案上,案幾上的酒菜都震動。幾人錯愕的看向劉瑾。
劉瑾尖著嗓子罵道:“老谷,你他娘的不想乾,早點滾蛋。在這裡放什麽狗屁?爺們伺候小爺,那是皇爺,娘娘允許的。要他靠張昭來施舍嗎?”
谷大用被罵的低下頭。
丘聚打圓場道:“劉公公,老谷他說也沒什麽錯。小爺看重張舍人,張舍人又有本事。這天文、地理講的精彩紛呈。咱們能如何?難道把他趕走不成?”
這倒不是說小爺心裡會不會有刺。而是皇宮裡的鬥爭法則,誰有聖恩誰獲勝。譬如前年的李廣,在宮中得寵,就算不是司禮監掌印,還不是最牛逼的太監!
張昭正受小爺看重,想進讒言趕走他是不可能的。
劉瑾冷著臉道:“這個咱家自有辦法。勞資就是看不得大用這窩囊相。”
太子的日常,他是例行要向天子匯報的。
…
…
劉瑾等了兩天,才將張昭進獻世界地圖,給太子講解地理知識的事情上報到弘治皇帝這裡。
照例是有司禮監秉筆太監蕭敬在飯後稟報給弘治皇帝。蕭敬非常受皇帝信任。
“世界地圖?拿來給朕看看。”弘治皇帝在東暖閣中喝著茶,坐在鋪著明黃色綢緞坐褥的塌椅中,神情好奇的問道。此時,東暖閣中,燈火通明。
蕭敬命人抬一張桌子到弘治皇帝面前,將從朱厚照那裡拿來的約1平米大小的地圖鋪開。
可以看到這是一張炭筆繪製的地圖,製作的不算精美。而且,標識和常用的軍事地圖不一樣,而是有點像地形圖。
弘治皇帝將茶碗擱在一旁,從塌椅中起來,頗有興趣的仔細的看著地圖,手指指著漠北之北的地方,笑道:“這裡叫失必兒吧?怎麽改成叫西伯利亞?”
蕭敬笑著道:“皇爺,那小子說是古書上看的,只怕是胡亂編的。東瀛國往東是茫茫大海,哪裡還有什麽美洲?還有這向南的地方,這島(澳大利亞)的面積大的嚇人,怎麽下南洋時沒人知道?鄭公當年可是去過的。”
弘治皇帝微笑著點頭,“幾分真,幾分假。不過,這份地圖也有幾分可取之處。”
蕭敬道:“他給小爺這張地圖只怕還是想講他的故事。涉及到礦產,、地理、歷史。聽劉瑾說,小爺這幾日都很興奮的說日後打敗蒙古人,要將這些地方都納入皇明治下。”
弘治皇帝笑著搖頭,
感慨的道:“地大了,治理可更難咯。”自他登基以來,國家年年出事,不是地震,就是洪澇,或者旱災,還有民變,沒有個安生。 弘治皇帝登基十三年,為人仁厚不假,帝王心術早就嫻熟。宮中爭鬥的手段見得多。有人將事情捅到他這裡,未必沒有借他的手懲罰張昭的意思。
但是,有人幫助太子看看皇明四周的情況,作為一個皇帝而言,他是樂見其成的。祖宗創業不易啊!這些虎狼雖然有山川阻隔,皇明衰落時,他們會不來嗎?
“就這樣吧。這份地圖就放在朕這裡。讓太子別老裝病逃課荒廢學業。朕有空可是要檢查他的課業的。”
蕭敬躬身道:“奴婢這就讓人去傳令。”
…
…
時間轉瞬就到十一月下旬。京師的冬季更加的冷。
張昭在東宮當值的日子其實比較悠閑。每天給朱厚照“上上課”,其余時間都很自由。
張昭進東宮的目的很明確:取得太子朱厚照的信任。而他目前正走在這條路上。距離帝師還遠著,但在太子身邊已經站穩腳跟,有他一席之地!
站穩腳跟後,自然是調-教小正太,給他灌輸各種後世的觀點。他想要做點事,改變明朝的命運。直接從帝國的繼承人身上著手是最好的途徑。
這事,他早有計劃。距離弘治皇帝去世還有四五年,並不用急。這些天他在東宮的風頭夠盛的。需要緩一緩。
這幾日,張昭和婉兒一起,把張泰平挑選出在東城的住宅都去看了看, 選定一座位於照明坊的小院。因距離皇城近,三進的院落十八間房,要價500兩。
張昭看的中意,在牙人手中買下來,傳說中的裝逼打臉自然沒出現。他和婉兒商量過兩日就搬家過去。大早上從城外騎馬進城,實在是太痛苦。
夜幕漸漸的降臨,小安鎮中,胡同盡頭的小院裡幾點燈火。
譚大娘和自家小姐一起在做著針線活兒。
方小娘子很笨拙,短短的一盞茶的功夫,就扎破手指頭數次。
譚大娘將針線、衣服攤開在腿上,歎道:“小姐,算了。剩余的活兒我來吧。”再看自家小姐坐在燈下,黯然神傷的模樣,當真是漂亮至極:容顏秀美,身段修長勻稱,肌膚晶瑩如玉,惹人憐愛。只是如今不再是曾經的官宦之家了啊!
譚大娘忍不住感慨道:“小姐,張少爺有秀才功名,又在東宮裡當值,日後前途不可限量。如果他沒和張小姐訂婚,他真是小姐你的良配啊!”
方小娘子抿抿嘴,秀美的俏臉微紅,輕聲道:“譚大娘,你又念叨這個!我總會有人娶的。婉兒妹妹和張少爺都是心地善良的人。她明日就準備搬家,我明日過去和她道別。”
母親去世後,她的處境很艱難。靠著譚大娘在張家打工得活。婉兒時常邀請她去作伴。或讀書,或閑談。她心情倒好上許多。張家就要搬去城裡。譚大娘雖然還會去做事。
但,她和婉兒的這份聯系就要斷掉。同住在一條胡同裡,可以說是串門解悶。她若常去京城中找婉兒這算什麽呢?她已不再是順天府通判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