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青看著眼前那混亂的局面,微微冷笑了一聲,道:“繼續推進,把敵方陣形撕開。”
整支軍隊的前行就宛如一頭鋼鐵巨獸,縱然長木杆並不會真正地傷及生命,可被捅一下仍然不是什麽好受的事情。而當孫青麾下的步軍向前推進之後,阿布這邊的陣形就越發地岌岌可危。
這般如利劍一般直插心髒的陣勢,正如同孫青眼裡的刀子,當它真正展露出來的時候,凌厲而不可逼視。
小千擔憂地道:“阿布。”
“等等。”阿布打斷他,像是在對小千下命令,又像是在對自己下命令,“再等等。”
小千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等什麽,之前他和阿布連夜推演戰術,得出的結果是,他們兩人要與孫青一戰,勝算隻有三成。
他們推演的戰術是示敵以弱,保持陣形的同時收縮戰線,消磨敵方氣勢,等到恰當的時機,再伺機一點突破如利箭一般直接穿刺敵方軍陣。
屆時,隻要能以小股部隊壓到孫青面前,奪了那杆火紅色的大旗,縱然大局如何崩潰,也算是扭轉了敗局。
這很險,但值得一試。
但此刻阿布卻根本沒有收縮戰線的打算,在他的幾個命令下去之後,全軍反而越發分散,甚至有向著兩邊蔓延的趨勢。小千緊皺著眉頭,隻要再過幾刻時間,自己的軍陣就要被切斷,中軍眼看著就要崩潰,這算是什麽戰法?
而就在他還在發愣的時候,阿布眼神中的利芒一閃,他大聲吼道:“中軍向後退卻,全軍變陣雁形陣!”
就在他的話音落下之後,戰鼓隆隆響起,這是變陣的信號,而在這樣的聲音之中,阿布麾下的整支混亂的步軍隨之一變,原本潰散的陣形也在逐漸被重新穩固下來。
阿布緊閉著嘴唇,他知道,如果不是高長恭訓練出來的士兵,隻怕就算他現在擂鼓變陣,整隻軍隊早已經散亂成一團,倉促間甚至還會相互干擾。
他其實是佔了一點小便宜的,但這點小便宜能否能轉換成局勢上的優勢,仍然難說。
想到這裡,他看向正滿眼都是茫然的秦軻,手上毫無知覺地握起了拳頭。他知道,如果說要逆轉局勢,秦軻所屬的這支騎軍可以說是重中之重。
“雁形陣?”小千愣了愣,卻突然震驚地道,“原來你是要引他們進來?”對於他來說,雁形陣可以說是十分熟悉的一種陣形,與孫青突進用的錐形陣一樣,是太學堂教授的“十陣”之一。
錐形陣主攻,軍陣前窄後寬,從上往下看,就好像是一個錐子,講究的就是一鼓作氣的鋒銳,能如鋼刀一般直插敵陣中心。
但雁形陣卻恰恰相反,這種橫向展開,左右兩翼向後梯次排列的的站隊隊形,好像是張開的大嘴,當敵人突進來之後,兩翼就可以如猿猴的雙臂向前伸出一般,包抄迂回。
隻是兵力分散,中軍的防禦便顯得薄弱許多,但隻要能形成合圍,足可以造成巨大的戰果。
阿布的手心全是汗水,看著那逐漸成型的雁形陣,其實他也是在冒險:“孫青的實力你我都知道,如果我直接展開雁形陣,他完全來得及變陣,而雁形陣兵力分散,容易被各個擊破,我們只會敗得更快……”
“所以你先是以最密集的數陣來抵擋他的進攻,然後再部隊被切開的同時,借著這個時機迂回部隊的身後?”小千眼睛一亮,他知道這種做法有多難,誘敵深入四個字,讀起來簡單,可孫青不是什麽蠢人。
相反,孫青入太學堂之前便已經是荊吳年輕一代的佼佼者,不管是修行還是其他,都可以說出類拔萃,簡單的引誘隻能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但阿布這一次的變陣可以說是毫無預兆,從一開始看出孫青的戰術,然後借著孫青進攻之勢順水推舟地讓整隻軍隊向兩頭擴散等到孫青的軍隊完全進入之後再結陣迂回。
即使孫青想要撤出軍隊也已經來不及了。
在阿布的輪番命令之下,整個雁形陣徹底穩定下來,弓手連連發箭,遏製了敵方那勢如破竹般的氣勢,而當雁形陣真正發揮起威力之時,孫青的軍隊終於開始呈現頹勢。
四面八方都是敵人,而錐形陣的鋒芒卻只在前方,他們如何抵禦這樣不斷壓縮而來的攻勢?
“你們要輸了!王祝,別跑啊!來跟爺爺大戰三百回合!”大樓哈哈大笑起來,他追著王祝揮刀練練劈砍,王祝一開始用長木杆抵擋,可兩人都是修行者,長木杆支撐不住這般的揮砍,哢吧一聲斷成兩截,王祝扔掉了長木杆,握住木刀的刀鞘,深深呼吸之間,揮出一刀。
大樓知道王祝家傳的“拔刀術”威力無匹,瞳孔微縮,向後退卻騰出足夠的空間,然後一聲大喝,一刀斬在了王祝木刀的刀刃之上。
兩人俱是因為碰撞的力量一震。
大樓猙獰地道:“你不是我的對手。”
“誰知道呢?”王祝哼了一聲,同樣也不肯認輸,手上的木刀連出,戰場上喊殺聲震天。
孫青看著那逐漸被包圍的軍陣,遠遠地把視線落到阿布的身上。他彎起嘴角,對於阿布的變陣,他確實有些意外,但軍演總要有些意外才有意思。
若阿布真如螻蟻一般被他輕易踩死,這才無趣。
他一聲大喝,對著傳令兵道:“讓騎兵出陣,衝擊敵方側翼,中軍向前推進,壓製敵方迂回之勢!”
阿布聽見了馬嘶聲,孫青那邊戰鼓如雷,而戰馬隨著這陣鼓聲同樣開始奔跑起來,四十名輕騎聽起來雖少,但在這種膠著的狀態下,騎兵的衝擊力足以改變整個大局。
這也是為什麽雙方都按壓著騎兵不動的原因。
“阿軻!”阿布發聲大喊,秦軻轉過頭,阿布正對著他繼續大吼,“攔住騎兵!”
攔住騎兵?
秦軻秦軻正渾渾噩噩地看著戰場上的情形, 驟然聽見阿布的喊聲,腦海中想了想,他感覺自己好像突然患上了失語症一般,完全聽不懂這四個字是什麽意思。
“快!”而阿布繼續扯著嗓子嘶吼,秦軻終於反應過來,眼前的白光也終於如白霧一般散去,他牙根一緊,手上的韁繩一扯,猛地一架馬腹,一聲大喝,“衝鋒!”
四十騎輕騎隨著他列隊而出,他感覺到勁風吹動他發絲,吹入他的鎧甲,他手上的木刀拍打馬臀,眼前騎軍在不斷地在眼中放大。
他覺得自己的眼睛似乎被沙子迷了一下,他眯起了眼睛,騎兵和騎兵在這時候狠狠相撞,無數的馬匹的哀鳴之中,他的風視之術捕捉到了那些凌冽的風聲,他側身避開一柄木刀的同時,手上的木刀一轉,就把一人打得墜馬。
但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如他一般憑借敏銳的知覺而避開那些即將而來的攻擊,雙方的不少騎軍手上握著長木杆,幾乎是同時擊中對方的胸甲,馬匹的衝擊力之下,當先的騎軍兩人同時墜馬,而就在墜馬的那一刻,兩人還不忘記從腰間抽刀,其中一人的速度更快一些,他向前踩出幾步,用力揮出一刀,想要把這個對手打翻在地,但從身後卻來了一刀,正好擊中臂膀,整個人來了個狗吃屎。
秦軻收回了木刀,雙騎直直從從他正面襲來,長木杆幾乎壓製了他所有的空間。他索性從馬上一躍而下,正在兩人準備扔掉長木杆抽刀劈斬之時,他順勢地扯住了一人的腿,把他整個人從馬上拉了下來。
然後自己翻身上馬,繼續拚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