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彥秋聽見大房伯母刻意挑撥離間的話,心裡一陣煩躁。
放下碗筷,他認真的對長輩說:“雲娘身子不好,一直都病著,之前又受了驚,如今病的更厲害了,門都不能出。彥秋在這裡替她賠個不是,請幾位叔公諒解。”
大伯母笑笑:“咱們這位少夫人可嬌氣了,天冷一些就發病,一病病到現在。”
唐彥秋回頭看著大伯母質問:“是啊,病了這麽久,也不知是什麽人故意的。”
“什麽意思?”
“大伯母讓人換了雲娘的吃食,還將屋裡的炭火偷偷減少。日日喝著清水,屋裡的炭火又不夠,若非如此,她也不會病的這般厲害。”
大伯母起身急得大喊:“彥秋,你怎麽能誣陷長輩呢!”
“誣陷?”唐彥秋說,“大伯母身邊的丫鬟我全都問過話了,這些事您讓誰做的,怎麽做的,我知道的一清二楚。您是長輩,故意刁難,苛刻我妻子,我本是不好說什麽的,況且事情已經過去了。要不是大伯母今日非要提起雲娘的病,讓幾位叔公有所誤會,我還真不想說什麽呢。”
“你……”
大伯父面子掛不住:“彥秋,你怎麽能這樣跟大伯母說話!”
“那我應該怎麽說?是否應該謝謝大伯母小心眼兒,故意折騰我的妻子?”唐彥秋說,“唐府作為東蜀的掌權,對外人尚且寬宏,我真不明白,為何大伯母會對自己人這般的睚眥必報。”
“什麽自己人,她不過是……”
“她是我明媒正娶的正妻,這都不算自己人,那大伯母在我們唐府裡,又算什麽?”
大房發怒,唐父出言斥責,幾個老宅的叔公幫著平息。
唐母在一旁,自顧的吃著晚膳,不看誰,也不說話。
是夜,唐彥秋再次進屋看葉千雲,發現她正坐在椅子上,等著他。
入夜後寒涼,葉千雲身穿單衣就那樣坐著,唐彥秋怕她受不住,趕緊拿來外衣給她披上。
葉千雲說:“求少爺一件事。”
“你說。”
“給我一封休書。”
“好。”
這休書未到,唐彥秋便跟著唐父巡業去了。
後來唐彥秋告訴葉千雲,那次他本可以不去的,只是想到要寫休書,心裡千般的不願,故而離開。
雨桐院裡有把琴,葉千雲很喜歡卻不會彈。唐錦雁自告奮勇的教她。
等到葉千雲終於學會彈第一首曲子時,唐彥秋才回來。
那日雨下的很大,葉千雲在屋裡悶的很,便想去外面的長廊。
推開門,雨中的院子裡似乎站著一個人。仔細看看,原來是唐彥秋站在那裡。身邊沒人,也沒撐傘,任由自己被大雨澆透全身。
兩人對立了一會兒,也沒人上前一步。直到後來,唐彥秋的身形突然倒下。
葉千雲心裡一緊,顧不上什麽大雨,衝的過去抱起人。
“來人啊!”
唐彥秋病了,迷迷糊糊,昏睡不醒。素墨說,是染了風寒。
葉千雲回了常平院,親自照顧著病床上的唐彥秋。采姻怕她累著,常勸說不要什麽事都自己來。
“我本來就是他的衝喜丫頭,他要是好不了,我也走不掉。”
似乎又回到了剛進府的時候,葉千雲守在唐彥秋的床邊,沒事時便坐在一邊發呆。不同的是,這次她喜歡看著唐彥秋的臉發呆。
素墨說唐彥秋的風寒並不重,只是因為火氣攻心,
所以才會昏迷,幾日後就醒了。 常平院裡的丫鬟爭相恐後的上前噓寒問暖,葉千雲退到一邊去。
唐彥秋怒吼一聲滾開:“都給我滾出去!”
丫鬟們退出去後葉千雲也想離開,這時後面響起聲音:“能幫我,端碗水嗎?”
葉千雲轉身到桌上取來水,又端回床邊遞給唐彥秋。後者一手接過水一手緊抓住葉千雲的手腕。幾次收手無果,葉千雲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沉默良久後,唐彥秋低眉輕言:“對不起,我真的……對不起……”
那是第一次,唐彥秋在葉千雲面前露出他的軟弱。
後來,葉千雲的生活似乎變了很多,又似乎沒變什麽。
她繼續住在雨桐院裡,唐母提議的在外找宅子一直在找,或許是不滿意吧,一直沒有定下來。
先前讓唐彥秋給她休書的事情也沒了音訊,每每對唐彥秋提起,他總是借故離開。
說到唐彥秋,就怪了。
他每日都會去雨桐院用晚膳,還非要和葉千雲一起用。葉千雲偶爾有些不舒服,不想用膳的時候,唐彥秋表現的比采姻還緊張。
素墨無語的看著將自己硬是拉向雨桐院的唐彥秋:“我說,你最近好像變的……怪怪的。”
“有嗎?”唐彥秋催促著,“怪就怪吧。你快些走,她說不舒服,不知道是怎麽了。”
“你真不覺得,雲娘說不舒服,是因為你老在她眼前晃悠的緣故?”
唐彥秋想了想,葉千雲這段時間表現的沒什麽特別的。雖然見到他還是不理不睬,除了問休書的事情,根本就不同他講一句話。這些表現,倒也正常。他衝著素墨搖搖頭。
葉千雲近來沒什麽胃口,總說吃不下東西。
素墨仔細診治,說她體虛體寒脾胃失調,需得好生養著。
“吃不下東西還怎麽養啊,要不你開些藥?”唐彥秋問道。
“藥不能亂吃,雲娘現下虛不受補,亂吃藥會更糟的。”素墨對葉千雲說,“不過東西還是要吃的,讓廚房做些開胃的來,你有什麽想吃的,吩咐他們做來也行。不過不能吃生涼的東西,絕對不能吃。”
采姻仔細的記下素墨的每一句話。
離開時,素墨將唐彥秋拉了出去,在院裡說話。
“你上次去巡業出什麽事了?”素墨問道,“別說沒事,你回來怒火攻心已經說明有事,這之後你就像變了一個人,對雲娘照顧的周到,還親自去廚房藥房,下令要對少夫人用最好的東西。也別說你說為了補償她,你看她的眼神絕對是有事的。”
唐彥秋苦笑道:“是補償,只是意義……不太一樣罷了。”
之前楚仁帶回來的消息,是金氏傳來的,說自己被家裡人逼嫁,所以唐彥秋才會亂了心神,甚至找人進常平院,兵行險著對葉千雲下手。
那日葉千雲所問,是算準時間,還是無端生節,其實都有。
他的確在那人進去後後悔了,也立刻趕過去,想將事情拉回來。不料卻碰上了三房嬸娘,死活要見葉千雲。
唐彥秋不好拉扯一個嬸娘,左擋右擋的,終是沒能攔住。
三嬸娘身邊的丫鬟一進屋就開始大喊,喊的常平院的下人全都知道了,再接著,便是唐府上下眾人皆知。
巡業的時候,唐彥秋見到了金氏。
他以為自己與金氏青梅竹馬的感情,是情比金堅,是至此不渝,萬萬沒想到,一切不過是西金金氏用來對付他們唐家的計劃。
從很的小時候認識金氏開始,唐彥秋自以為的情比金堅的青梅竹馬,不過都是在演戲。
金氏知道唐彥秋有了正妻,先是傳消息說自己要嫁別人,替唐彥秋下了對付葉千雲的狠心。接著巡業時再見,發現唐彥秋還沒有將葉千雲處理掉,唐府主君也沒有松口讓她進府。
情急之下,金氏竟將西金的計劃全盤托出。她說她是真的愛上唐彥秋了,她說她可以不顧母家的榮譽,只求能和唐彥秋長相廝守。
而唐彥秋,得知真相後怒火攻心,更是覺得自己之前對葉千雲做的那一切,人神共憤。
唐彥秋告訴素墨:“我為了她,什麽正人君子,什麽光明磊落,我全都不要了。對雲娘做出那些事情來,只是為了那份自以為是青梅竹馬。結果人家衝著我吼道,一切都是騙我的。你說我怎能不怒火攻心?至於雲娘,這輩子,我都補償不了了。”
素墨拍拍唐彥秋的肩膀,說道:“隻道你混帳就好,別把這些原因告訴她。”
唐彥秋開始死皮賴臉的要求葉千雲搬回常平院,采姻不同意,唐母也不同意,就連唐錦雁這次都不肯站在哥哥那邊。
“母親,我知道之前是我混帳,是我不對。如今我只是想對她好,說是補償也好,說是浪子回頭也行,我真的就是想讓她過的更好。”唐彥秋跪在唐母面前懇求,“雨桐院偏僻,一下雨整個屋子都是潮的,她住在那裡對身子也不好。怪我一直在傷害她,害的她不敢相信府裡的任何人,身邊只有兩個小丫鬟照顧著,太不讓人放心了。還有大伯母,正卯著勁兒要折騰她,讓她一個人住在雨桐院,兒子著實不放心。母親要是不同意,兒子就跪在這裡不起來了。”
唐母先前對唐彥秋的態度差到了極點,幾乎到了不認這個兒子的地步。可聽他這麽一說,卻也是讚同的。光是大房鬧事,便是躲不了防不住的。葉千雲還是嫡少夫人的身份,回了常平院,才有底氣面對這些事情。但前提是,唐彥秋得站在她那邊。
思想向後,加上唐錦雁心軟替哥哥求情,唐母終是同意了。
和唐彥秋約法三章後,唐母便去找了葉千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