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意柳院主仆為了陷害王忠,布了一個局。
沒料到,害人不成,反是將沛香的底細給暴露了出來。
那麝香粉是沛香喬裝後,在城裡藥埔中買的,沒有複雜的前因,也沒有理不清的陰謀。但東西,的確是沛香親自去買的,而她之前對韓氏,沒有言語過一字,事到如今,根本解釋不出什麽來。
原來葉千雲一直沒處理那件事,就是在等現在嗎?
沛香額上冒出細汗,心裡奇怪著,葉千雲為何不管韓氏傷風敗俗的事。她不是看不慣韓氏嗎?這麽好的機會,怎麽不動手,反而有一種,要偏袒韓氏的感覺?
葉千雲說道:“若有韓氏作證,你便可無事。但是如今……沛香,謀害子嗣可是扒皮抽筋的死罪。你還有什麽心願未了的,趁著現下,趕緊跟我說了吧。”
果然是要保全韓氏,那自己,豈不是非死不可?沛香心裡糾結萬分。
“主母……想知道什麽?”最終決定保命,沛香以為,自己掌握的北涼秘密,足夠換一條活路了,“只要奴婢知道,絕不敢再隱瞞。”
唐宓說的那些話,沛香信了。如今,也由不得她不信。
被雲關了一日一夜,眼下又被審問著,全然不見韓榮施救。
沛香已經深深覺得,自己被拋棄了。
“北涼的計劃,奴婢比韓氏知道的要多。”沛香不停的提醒著葉千雲,留下自己,是有好處的,“主母想知道,奴婢定知無不言。只求主母放奴婢一條生路,奴婢真的沒做過謀害子嗣的事情!”
葉千雲笑笑:“你倒是識時務,可惜,你所說的計劃,如今大部分都掌握在東蜀主君手上。北涼實在,太過自以為是,沒什麽好擔心的。”
“怎麽可能!”
畢竟是個後院的小丫鬟,心思再活絡,也比不上外面做大事的主家。
“再說,我一個後院婦人,知道這些,有什麽用?”
沛香聽這話裡有話,思考了一會兒,覺得只有一種可能。
“您想知道,當年金氏帶回來的那個孩子……”
那是葉千雲的第一個孩子,先是小產沒能活下來,埋進地裡安息了,卻又被人挖了出來。
要說葉千雲在意的,還是和北涼有關的,恐怕就只有這個了。
葉千雲不答話,等著沛香接著講。
沛香說:“這件事,是韓榮安排的。”
二寶在旁冷哼:“這個時候倒打一耙,對你沒好處。”
“我沒有瞎說,的確是他!”沛香現在提起韓榮來,已是一副恨之入骨的樣子,“韓氏入府一直不得寵,北涼那邊的計劃就這樣耽擱了。韓榮聯系了奴婢,讓奴婢暗地裡,幫著金氏,把事情鬧大。”
二寶問道:“你都做了什麽?”
“奴婢還沒有資格,直接插手。能做的,不過是一些傳話,挑唆的事情。”沛香搖搖頭,“韓榮讓奴婢,傳話給北涼來使,讓他們去一趟封平山。來使回來後,手裡便有了那包袱,接著就讓奴婢,送去了金氏那裡。現下再想,那包袱……那孩子,該是在韓榮的安排下,被北涼來使,給挖出來的。接著,他讓奴婢告訴韓氏,順著金氏的話講,關鍵時候,再讓韓氏,說出了北涼的驗親之法。”
從頭到尾,沛香是聽命行事,韓氏則是毫不知情。
沛香接著說:“韓榮是想和金氏聯手,讓主母永無翻身之日。府裡沒了您,韓氏才有機會獲寵。結果,倒是讓韓榮意外。先是金氏事情敗露,韓榮不用動手,便除了另一個大患,而後是您,因為傷心欲絕,自己退出了這場爭鬥。韓氏不過是多說了幾句話,橫豎事情和她無關,落了個禁足的輕判。至於府裡的那位玉氏姨娘,根本不足為患。”
“然後呢?”葉千雲問,“接下來,你們又做了什麽?”
“主君突然對韓氏有了興趣,奴婢一直覺得不對勁,接著發現,墨大夫給韓氏送的補藥裡,有避子的藥材。這時,韓榮來信,要讓韓氏懷子,以便往後,北涼能控制住唐府的子嗣,作為一枚重要的棋子。奴婢聽命,偷偷將避子藥給換了,終於,韓氏有孕了。”
韓氏此胎蹊蹺,葉千雲之前已經聽二寶說過了。
素墨的藥不可能有問題,韓氏日日喝著避子藥,還能懷上,想來,只能是沛香在搗鬼。
再後來,意柳院陷害王忠時,葉千雲也肯定了,沛香懂藥理,換藥定是她做的。
此事,葉千雲心中有數,卻還是想聽沛香親口說出來。
“這些事,都是韓榮的主意?”
沛香忙答:“奴婢入府,是他的安排。本是有證據能證明奴婢的話的,可惜,被韓氏燒了。”
二寶從意柳院裡搜出的那個木盒,裡面原本是裝著韓榮給沛香的來信,信上所書,就是沛香如今說的這些。
所以說,沛香並不單純,懂得這樣給自己留後路。
接著,二寶將沛香帶走,沒讓綠裘跟著,也沒讓唐宓跟著。
葉千雲起身出了院子,綠裘趕忙跟上去,喚了兩聲,不見葉千雲回答。
主仆二人,不知怎的,走到了前院書房。
葉千雲覺得身子很輕,腦子很亂,迷迷糊糊的看著唐彥秋,嘴裡嘀咕著什麽。
唐彥秋見到葉千雲進來,樣子又不對勁,趕忙上來接著人:“雲娘?怎麽了?”
葉千雲今日在常平院裡,審問沛香的事情,唐彥秋知道。現在這樣,難道問出了什麽大事?
“都怪你……”
葉千雲低喃著,然後猛地,撲到唐彥秋懷裡。
“雲娘?到底怎麽了?”
“都怪你……都怪你……”
唐彥秋隻好安慰道:“是,怪我,都是我不好。”
“孩子沒了,孩子沒了……”
唐彥秋心裡一緊,也是難受:“沒事,沒事,會有的。”
“沒了……不會再有了……”
葉千雲說完,暈在了唐彥秋懷裡。
“來人!”
楚仁和綠裘聽見屋裡一聲怒吼,衝進去一看,然後楚仁又趕忙跑出去,找素墨。
唐彥秋小心翼翼的將人抱到軟塌上,等到素墨趕來,又是一陣怒吼。
素墨進屋也不理人,表情嚴肅的撲到軟塌前,動手替葉千雲診治。
楚仁和綠裘站在一旁,心急如焚。
過了一會兒,素墨的表情有所放松:“沒事,急火攻心,我去熬兩副藥。”
唐彥秋一把拉住欲走的素墨:“你老實告訴我,雲娘的身子究竟怎麽了?”
“都是老毛病,有我照看,沒事的。”
“那她為什麽說……不會再有孩子?”
“……”
屋裡一陣沉默。
楚仁顫抖著聲音問:“什麽?”
綠裘瞪大了眼睛,嚇的說不出話來。
素墨咬著嘴唇,似是費了好大的力氣,才開口說道:“前前後後,千瘡百孔……我換了很多法子,始終補不回來。她的身子,此生很難再有孕了。”
唐彥秋抓著素墨的手,突然失力。他望著軟塌上的葉千雲,聲音輕而無神:“你們出去吧。”
伸手輕撫在葉千雲的臉頰上,唐彥秋輕聲的,說著沒人能聽見的話:“做不到一生一世,也做不到一雙人,連你期盼的天倫之樂,也被我親手毀了。在你心裡,我究竟佔了多重的分量,才讓你這般魂牽夢縈,連恨,都恨不起來……二寶說的對,是我配不上你,配不上……”
沒有青梅竹馬的感情,也沒有什麽一見鍾情的佳話。
唐彥秋對葉千雲,因為愧疚,生出了情誼。
葉千雲對唐彥秋,因為命運,種上了情根。
這樣的愛情太脆弱,只是陰差陽錯,兩人都愛的太認真。
二寶獨自帶著沛香去了封平山。
本以為葉千雲打算放過自己了,沛香原是喜悅的心情,漸漸變成了恐懼。因為二寶帶著她,往山裡,越走越深。
“你帶我來這裡做什麽?主母已經答應放過我了!”
“阿姐什麽時候說過,放你離開了?”
沛香慢慢往後退,想遠離二寶身邊。這人身上,散發出危險的氣息。
此時,天色暗下,本就看不清的老林中,走出一個人來。
那人告訴沛香:“這裡,是阿姐和采姻姐,之前埋葬那孩子的地方。”
二寶接著說:“孩子可憐,孤零零的一個人,你就下去,好好陪著他吧。”
沛香轉頭就跑,可惜,她根本就跑不出二寶的控制。
“與我無關!真的與我無關!”沛香被推進一個深坑裡,眼裡著上面的兩個人,開始填土了,“都是韓榮做的,我只不過是奉命行事!”
兩人手中動作不慢不停,深坑漸漸被填平。
沛香絕望的喊叫著:“求求你們,放過我吧!”
那個林中走出來的男子, 最後對著沛香說了一句話:“傷害她的,都該死。”
後來聽說,韓榮在回北涼的路上,糟了埋伏。命還在,人卻徹底廢了。
韓氏一族震怒,這件事擺明是唐彥秋下的手。一家人準備來東蜀發難,不料在邊境,又糟了一波埋伏。
據說,傷韓榮的人,還有針對韓氏一族的人,是同一批人,但不是東蜀的人。
之前北涼哄抬藥價,害了不少自己的百姓。
這次的報復,就是北涼百姓特意針對韓家的。
只不過,在後面支持的,是唐府主君。只可惜,韓氏一族不會知道真相。
楚仁說:“唐府要對付的人,不想讓他死,他就只能,生不如死。”
來自東蜀的報復,北涼除了受著,沒有絲毫的還擊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