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墨一直不知道,該怎麽告訴葉千雲這個消息。
前後兩次小產,都是在傷心欲絕的情況之下。
傷身,傷心,傷根,傷源。
就現在的情況來看,怕是此生,都不可能再有孕了。
葉千雲得知此訊,異常的平靜,隻說道:“不許告訴他。”
“好。”
葉千雲的話,無論何事,素墨總是會答應的。
這種放在別人身上,定是一陣哭天喊地的事情,葉千雲卻平靜如常。素墨看不出,是真不在意了,還是憋在心裡呢。
好像眼前這人,越發看不懂了。
因為韓榮的關系,葉千雲解了韓氏的禁足。
清晨,兩位姨娘來常平院給主母請安。
韓氏來的準時,行為也算恭敬,只是臉上,始終帶著一抹高傲。
葉千雲正襟危坐於上方主位,接受兩個姨娘妾氏的行禮。
禮畢,讓人起身入坐,聊些不痛不癢的話。
說了會兒,葉千雲才問韓氏:“今日怎不見沛香?”
韓氏帶來的丫鬟不是沛香,臉生,該是臨時叫來的。
“沛香身子不適,妾身讓她留下休息。”
這話有兩處疑點,第一,韓氏絕對不是那種,丫鬟生了病,就好心讓其留下休息的人。第二,沛香這個時候了,還要找借口說服韓氏,找機會私自行動。
沛香避開韓氏,見的定是韓榮。
就意柳院這主仆二人的情況來看,韓榮此來要有什麽大事,也該是安排沛香去做。
如此說來,今日府中,定有好戲。
葉千雲給二寶使眼神,後者趁著韓氏玉氏不注意,偷偷溜了出去。
既有好戲,就該唱出來,大家都聽聽才是。
唐彥秋後院的三個女人,湊在一起,實在沒什麽話好說的。
往常請了安,玉氏說兩句吉祥話,葉千雲便讓人回去了。
可今日,茶水上了一碗接一碗,就是不見上面的人,放話散去。
漸漸的,韓氏開始坐立不安。韓榮和她的關系不一般,好不容易來一次,她還想著多膩在一起。
請安不能不來,韓榮也是這樣告誡她的。
誰知道今日葉千雲吃錯了什麽藥,拖著人,就是不讓走。
韓氏終於忍不住,起身說:“妾身身感不適,先告退回去了。”
葉千雲擔心的問:“怎麽了?哪裡不舒服嗎?”
“只是有些頭暈,想回去歇著……”
“要不,就在常平院裡歇息一下?”
韓氏忙搖頭:“不了……妾身,還是回意柳院吧。”
葉千雲知道韓氏的心思,假意說了幾句,就放人回去了。
玉氏望著韓氏離開的背影,說:“韓姨娘有孕,倒是輕松。妾身記得,之前姐姐有孕時,百般不是的……”
話聲戛然而止,玉氏回頭突然想起,她的這句話,說的很不中聽。
“是妾身多嘴了,姐姐恕罪。”玉氏說著,就要行禮下跪。
“不用緊張,我知你沒有惡意。”葉千雲攔下玉氏,“懷孕的人,孕像各有不同,我與韓姨娘,是不一樣。”
後來,綠裘發現葉千雲拿著一個玉鐲在發呆。
“主母,您沒事吧?”
玉鐲是當年唐彥秋送的那個,離府去寒舍前,葉千雲在前院書房裡,將它給碎了。唐彥秋讓人補好了鐲子,葉千雲回府時,又給她套在了手上。
閉院那年,葉千雲再次將玉鐲拿下,放在盒裡,鎖進了箱子。
昨夜不知怎麽了,就是很想見到這個玉鐲。
大半夜的,葉千雲翻箱倒櫃,將玉鐲找了出來。
“綠裘,你說,若是我不在了,日子久了,他還會記得我嗎?”
綠裘一頭霧水,沒太明白這話什麽意思。
葉千雲沒等到回答,自顧著繼續說道:“來時不帶一物來,走時不留一物走,日子久了,誰還會記得,有我這樣一個人,在這個雕欄玉徹的唐府裡待過。”
綠裘跪在葉千雲身邊,擔心的望著:“主母,您這是怎麽了?誰惹您生氣了?奴婢和二爺去打死他!”
“我沒事,沒事……”
葉千雲看著玉鐲,百感交集,良久後,動手將鐲子重新戴上。
“二寶回來了嗎?”
“還沒……”綠裘剛答完,外面就傳來了二寶的聲音,“應是回來了。”
回到廳裡,看見唐宓不可思議的望著二寶。
“你不會是看錯了吧?都這樣了,她還能裝作不知道?”
“誰裝作不知道了?”葉千雲出來,“情況如何了?”
二寶糾結了一會兒,想了想,方才說道:“那沛香果真是和韓榮在屋裡……傷風敗俗。我看的真真的,韓氏回來後,明明發現了兩人,從虛掩的門縫裡,絕對是看清裡面的情況的。而且我還看見,韓氏當即發了火,可一扭頭,她直接就走了,根本沒鬧。之後對沛香,也沒任何異常。”
唐宓還是不信:“昨日我們都看清了,韓氏對韓榮有私情,而且這情,絕對不淺。那韓氏見到沛香和韓榮那樣,以她的性子,當場衝進去打死沛香才對的。”
二寶再次強調,自己絕對沒有看錯:“韓氏的確發了火,可不知為何,就那樣走了。”
葉千雲放下茶碗,對幾人說:“還記得,從意柳院裡,搜出的那個小木盒嗎?”
二寶想了想:“就是沛香說的,裝著麝香粉的那個小盒子?”
葉千雲點頭:“根據沛香的說辭,那裡面不可能放著什麽麝香粉,至於東西,多半是跟韓榮有關,所以……”
“所以沛香才不想讓韓氏知道。”二寶接過話來。
“那之後,韓氏定會打開木盒,發現裡面的東西。”葉千雲接著說,“沛香和韓榮的關系,她應該是知道了。”
二寶還是不懂:“就算如此,以韓氏的性格,親眼看見那兩人在屋裡……還能忍住怒火離開,我就是覺得不可思議。”
葉千雲笑笑:“剛開始,是知道沛香和自己搶男人,脾氣一上來,連大計都不顧了,隻想著針對沛香解氣。後來,發現自己一個人應付不了,便又抱緊沛香。可已經撕破臉,想再讓沛香幫自己,韓氏總要做出些讓步來。大概,也是和韓榮有關的。今日沛香借口不跟著來常平院,意柳院裡又留宿著韓榮,韓氏再笨,也該知道回去後,會看見某些不想見的畫面。我故意拖著人,不讓韓氏離開,就是要讓意柳院的兩人,愈演愈烈,這樣,韓氏回去後,才會看見最絕望的局面。”
韓氏是個不得寵的庶女,一身的心高氣傲不合適,還很容易壞事。
韓榮此來,和沛香一前一後,或巧言蠱惑,或惡毒威脅,總之是讓韓氏知道,自己在韓榮那裡,不是唯一的。
不管是為了什麽,韓氏此時,只能向這個結果妥協。
可畢竟不是心甘情願的。
若韓氏今日發了火,傷了沛香,只能說明這人還在妄想些不切實際的事情,那之後的事情,葉千雲反而不好控制了。
“意柳院三人,要撬開沛香的嘴,就要對韓榮下手,想讓韓榮亂了方寸,就需要韓氏那一身心高氣傲來壞事。”葉千雲說,“不過現下,還不是時候。”
二寶問道:“那接下來做什麽?”
“找素墨。”
“找他幹嘛?下藥?”
“巴隴城裡,最有名的風流才子,這事只有素墨做,最合適。”
唐宓忍不住,笑出了聲。
然後,素墨就被叫來了常平院。
“這些事情,你是怎麽知曉的?”素墨聽完葉千雲叫他來的理由,再看看其他人忍笑的樣子,臉已經黑了一半。
葉千雲說:“錦雁說的。”
素墨倒吸一口涼氣:“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你現下改正歸邪,也還來的急。”葉千雲說著,一本正經的。
二寶忍著笑,走到素墨身邊,用手肘捅了一下,說道:“墨大夫,我今日還是第一次聽說,原來你以前風流韻事不少啊。這,外面有幾個紅顏知己啊?”
唐宓已經笑的趴到桌上了。
素墨的臉,徹底黑了:“讓我帶著韓榮去花天酒地,你不覺得,這……這太過分了嗎?”
葉千雲搖頭:“不會啊,放蕩子不留戀煙花之地,還叫什麽放蕩子啊?”
“我是說對我太過分了!”素墨要有胡子,現在應該已經氣的飛起來了,“我改正,不是,我改邪歸正,不容易的!你就這樣再把我推進火坑裡,忍心嗎?”
“可是除了你,沒人能做這件事了。”葉千雲嚴肅的說,“難道你想讓彥秋去?”
素墨可不敢,然後一想:“要不讓楚仁……”
“不可能。”二寶等人,眾口一致的,整整齊齊的答道。
楚仁太正直, 性格如此,長相亦如此。青樓妓院什麽的,根本和他搭不上。
而且沒人覺得,楚仁能扮好興趣相投的這個角色。
素墨的眼睛,慢慢的看向了二寶。
上面的葉千雲提高聲音說道:“你敢讓我的二寶去那種地方?”
最終的最終,素墨除了妥協,也沒別的辦法了。
離開時,素墨的背影,特別淒涼。
“我怕素墨耍詐,阿姐,我去盯著他!”二寶說完,往外面跑去。
唐宓跟著也出去了。
葉千雲在後面大喊一聲:“你要是敢進去,回來我就打斷你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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