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氏坐在地上,握著一邊的臉頰,抬頭看向唐彥秋的神情是驚訝的,眼神是恐懼的。
自她得寵之後,還沒受過這樣的待遇。
“主君……”
唐彥秋本是望向那邊的葉千雲,極其不滿的看著素墨拉著她的那隻手,韓氏一叫,思緒才回來。
低頭看著韓氏,唐彥秋怒道:“葉千雲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
韓氏不敢說話了,低頭抽泣。
那邊三房的夫妻兩人,早在韓氏越說越大膽時,默契的閉了嘴。雖說念著北涼,對韓氏要照顧一些,但也要應時而定。
方才韓氏說的激動,卻全是在胡說八道。
三房圍攻常平院是有私心,打著針對老宅一脈,維護唐府的名號,還能辯解兩句。要是跟著韓氏那樣鬧,唐彥秋面前就說不通了。
三嬸娘之前看見葉千雲的樣子,本就疑慮這夫妻二人的關系,沒有看上去的那樣恩斷義絕。
如今心裡隻道,幸好幸好。
不等唐彥秋先發問,三叔走出來說道:“彥秋,老宅的人來的蹊蹺,三叔也是擔心府中女眷安危,才帶著人過來的。”
要按著唐彥秋以往的性子,事關葉千雲,哪有不發火的。
可是今日,他卻冷靜的對三叔說:“此事怪我,走的匆忙,忘記交代清楚了。唐宓來府的事情,之前給了我書信,說是想來看看雲娘,我同意了。”
“你……同意的?”三嬸娘詫異,唐彥秋臉上,看不出是在胡說。
“是,唐宓從小和我關系就好,三叔嬸娘也是知道的。老宅一脈的事情,多是那幾個叔公鬧出來的,和她一個小姑娘又沒什麽關系。”唐彥秋繼續說,“況且她與雲娘認識,說來看看,我就同意了。”
葉千雲聽的一愣,看看唐宓,見其微微搖頭,再看看素墨,見其一挑眉,暗示這些都是在胡說八道。
三叔尷尬的笑笑:“這麽說,是三叔大驚小怪了。這……帶來這麽人,嚇壞雲娘了吧。三叔給你們賠不是了。”
唐彥秋拉住三叔彎下的腰:“此事不怪三叔,您和三嬸也是為著唐府考慮的。要怪怪我,害的三叔三嬸這大半夜的,白操了心。”
客套了幾句,三房就帶著人回去了。
路上,三叔問身邊的三嬸:“他這是什麽意思?保唐宓?”
三嬸搖頭:“他是在保葉千雲,看來我想的沒錯,這兩人還沒翻臉,做戲給我們看呢。”
“也不對啊,以前事關葉千雲,他那有這樣冷靜過。”三叔更加疑惑,“還有那個韓氏,北涼怎會放這樣一個人來唐府,除了壞事,一點用也沒有。”
三嬸想了想,說道:“北涼指望的又不是韓氏,她樹大招風,也好讓旁人隱匿,倒也不算沒選對人。至於彥秋……咱們這個主君,是越來越讓人看不透了。總之現下,對葉千雲還不能出手。你在外面做事也警醒些,千萬別落了什麽把柄。”
三叔連連稱是。
常平院前,照壁旁邊。
唐彥秋走到韓氏身前,說:“聽聞,你最近填了個毛病,喜歡以下犯上,妾逆主母。”
韓氏不敢抬頭,身子發顫,微微往後縮了縮。
“這孩子,你若想要,就老老實實的在院裡養著。若不想要了,我現下就可以幫你,免了十月懷胎的麻煩,也省的來日孩子降生,因你受罪。”
韓氏的籌碼,只有這個懷著的孩子。她抓住唐彥秋的衣擺,楚楚可憐的說:“主君,妾身錯了,妾身再也不會犯了!”
這張臉再動人,再明豔,不在唐彥秋心裡,看著便是討厭的。
“滾回去。”
韓氏在沛香的攙扶下站起,慌張的,幾乎是逃走的。
沛香要比韓氏看的多,之前萬般寵愛,又送著避子藥,根本就是逢場作戲。她先換了韓氏的藥,讓其順利有了身孕。只要外面北涼能籠絡住唐彥秋,府裡,韓氏就可以繼續做著美夢,聽從安排,為非作歹。她也可以繼續,暗地裡動手腳,將韓氏抬到正妻的位置上,以助北涼,掌控唐府。
而今,唐彥秋面對韓氏,那裡還有一絲的寵愛。當面斥責,甚至威脅要放棄親生孩子,這樣的轉變,難道是外面出了什麽大事?
沛香扶著韓氏離開,回去後,要想辦法,知道外面的事情才行。
早在三房的人撤走後,玉氏第一個衝到了葉千雲面前,詢問著。
韓氏走後,玉氏行禮,也離開了。
等到這裡沒了異心人,唐彥秋才松了氣,接著身子往後倒去,幸好二寶和楚仁在後面,立刻就接住了。
素墨見狀趕忙跑下來:“怎麽了?”
二寶無奈的說:“還真在巴隴城外,出事了。”
葉千雲聽到了他們的話,頓時感覺手腳一涼。心裡呐喊著下去看看,身子卻動彈不得。
素墨說:“先將人扶進去!”
“不用……”唐彥秋拉著素墨,聲音很輕,氣力不足,“扶我回前院。”
看樣子,剛才是在強撐,不知道究竟傷了哪裡,拖下去,怕會耽誤了治療。素墨咬牙,沒同唐彥秋爭辯,讓楚仁和二寶,扶著他趕緊回前院。
葉千雲望著一群人離開,沒發覺自己身子在微微發抖。
唐宓看看葉千雲:“嫂子不去看看嗎?”唐彥秋受傷了,傷的還不輕呢。
沉默了一會兒,葉千雲才說:“你……去看看吧。”
唐宓想了想,又問:“你和彥秋哥……你是不是還沒原諒他?”
“……”
葉千雲不答,轉身往院裡走去。
唐宓一咬牙,衝到葉千雲面前,對著她吼道:“你是彥秋哥的衝喜丫鬟!他現下病了,你該去身邊照顧著!”
綠裘立馬動怒:“你說什麽!”
葉千雲攔住綠裘,又是一陣沉默,而後,輕聲謝謝,轉身往前院,奔跑而去。
趙嬤嬤走到唐宓身邊,歎口氣:“主母需要一個能說服自己的理由。”
“那樣的事,換成我,我也不會原諒。”唐宓說,“明明心沒死,何苦要折磨自己呢。這種痛苦都能承受了,為何不能再給對方一個機會。”
“給過了,兩次結果,卻是一樣的。所以怕了,寧願忍受著眼下的心痛,也不願再看見第三次,一模一樣的結局。”
唐宓又想起了那年的秋獵,遠遠看見兩個人,同乘一匹馬上,情投意合,恩愛夫妻,好生惹人羨慕啊。
二寶剛從屋裡退出來,想著回常平院看看,還沒走出前院,就見葉千雲衝了進來。
葉千雲跑了半路,天上開始下起暴雨,眨眼的功夫,濕了個透。
“阿姐!”
二寶趕忙將人拉到屋簷下,又脫下自己身上的衣物給她披上。
綠裘跟著葉千雲跑來,身上同樣濕透了。二寶看見,又趕忙替她擦去臉上的雨水。
“阿姐,你怎麽跑來了。”
葉千雲一直望向那邊亮著燈光的書房,頭也不回的問道:“他怎麽樣了?”
此情此景,不言而喻。
素墨檢查過了,沒傷到要害。只是唐彥秋著急回來,常平院外又耽誤了時辰,失血過多,有些虛弱。
二寶也不知怎的,突然就改口說道:“傷的不輕,雖無生命危險,卻也……”
沒等二寶說完,葉千雲推開人,衝的就進了書房。
“真傷的這麽嚴重?”綠裘擔心的問了一句。
接著二寶一歎氣,說:“阿姐要是罰我,不給我飯吃,你記得偷偷給我送些來。”
“啊?”
葉千雲衝進屋的時候,正好撞在了楚仁身上。
“主母!您沒事吧!”
看見小廝端出去的血水盆,葉千雲險些沒站住。
聽見楚仁的聲音,素墨也出來了。
葉千雲趕忙抓著素墨詢問:“傷到哪兒了?真有那麽嚴重嗎?”
嚴重?不嚴重啊。血已經止住了,以唐彥秋的身子骨,休養兩日就能活蹦亂跳的了。
可看見葉千雲的樣子,素墨這話,就變了:“是有些麻煩,腿能不能保住,眼下還說不準。我去配藥,你進去陪他會兒吧。”
說完,素墨拉著有話想說的楚仁,趕忙離開。
“你幹嘛騙主母?”
“大夫的話, 亦真亦假,不能說是騙。”
楚仁是個老實的,隻覺得不該騙葉千雲。出來看見二寶和綠裘,又聽見素墨和他們的談話。
“你們這樣騙主母,不好吧。”楚仁說,“主君明明沒事了。”
二寶和素墨齊齊歎氣。
“這兩個人,根本就是沒長大的孩子,鬧了矛盾,還要我們這些做大人的來調節。”
“可不是,看的人真難受,不刺激一下,不知道要冷戰到什麽時候。”
綠裘聽完話,想了想,對他們說道:“可是主母進去了,主君究竟是什麽情況,應該知道了吧。她發現你們騙她,出來還不找你們算帳?我覺得,不給飯吃,輕了些。”
楚仁讚同的點點頭。
一陣沉默。
素墨指著二寶:“是你先把事情說嚴重的。”
“我?”二寶回指道,“是你說唐彥秋保不住腿的。”
“那也是你開的頭,我順勢往下說的。”
“可你是大夫,說的話更容易讓人相信!”
“……”
楚仁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決定不理會兩個同樣是沒長大的孩子。
“綠裘,我帶你去換身乾淨衣物,小心受了風寒。”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