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持刀的漢子見眼前幾人不為所動,一聲冷哼,當即便要下手去搜身。
可這手剛朝前伸出,心底便是一跳,如若什麽危險來臨。
他行走江湖多年,也不是什麽弱手,此時自然相信心下直覺,連忙收手,後退一步。
等他定神再去看時,身前幾人並無異樣,只是那長著兩撇小胡子的年輕人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
大漢登時一怒,就要伸手去抓對方衣襟,可腳步剛抬起一半,還未邁出,先前那股鋒芒在背之感再次浮現,他眼神一慌,腳步一亂,自己竟是差點被自己絆倒。
“怎麽了?”有同伴看到,問了句。
大漢沒應聲,只是抬袖擦了擦額角的冷汗。
也正是這差點的跌倒,才讓他找著了自己幾乎以為是錯覺的原因。
他看著桌上的那把長劍,劍鞘的末端就指著自己的腰側。
劍在那個名為蘇澈的年輕人手下按著,對方算是背對自己,可方才自己兩次想要出手,就是這把劍如若毒蛇般盯住了自己。
那劍鞘的末端,無時無刻不離自己腰間三寸,若不是自己遵循心中警兆,自己早就主動撞在了那劍上。
大漢想通後,臉色紅一陣白一陣,他此前還不以為然,可現在卻深知自己不是眼前這人的對手。
此時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只有握刀的手有些顫抖,不是怒意上頭忍不住想砍人,而是害怕。
他怕對方會一劍殺了自己。
“你們,到底是什麽人?”
就在這大漢心中猶豫要不要喊人的時候,耳畔忽地傳來清冽的聲音。
他連忙定睛,看到的是身側飲茶的青年。
“我們,我們是墨家的人。”大漢低聲道。
蘇澈一笑,“現在你們頭領不暇,你還這麽硬氣。”
那大漢眼角一顫,隻覺對方笑容冰冷可怕,他眼神一亂,想要招呼同伴,卻直到眼前人放下茶盞,都久久無言。
如若是因恐懼,而將一切生生咽下。
“我覺得你不敢殺我。”他壓低了聲音。
蘇澈道:“你們是什麽人?”
大漢慢慢朝後退去,目光一直不移眼前人身上。
蘇澈眼皮一抬,在打算出手之時忽地一頓。
砰!
是破窗破門之聲。
嗖嗖,數道十幾道身影從外而入,落地一滾,再起時以臂抬刀,目光銳利,四下而視。
“官府的人!”
“是禁軍!”
周遭那原本膽戰心驚的人如同看到救星一般,登時嘩然,臉上又驚又喜。
“賊子在那上面。”
“上樓!”
這些進來的人隻著輕甲,此時對四下場景連管也不管,目光逡巡間,只在那正騰轉挪移的盜帥身上。
嗖!有的使飛爪封堵,有的蹭蹭上樓,目的明確而對樓下這些持刀之人視若無睹。
這一番變化讓眾人有些回不過神來,朝廷的人竟然不管他們?
“看來是偷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蘇清低聲道。
而有人忍不住高聲去喊:“這些拿刀的也是賊人啊!”
話音剛落,就被一把刀釘在了地上。
江構抓著梁上紅綢下來,急聲道:“從後門走!”
他這話當然是跟那些持刀的漢子所說,此時有人要猶豫,顯然是不舍到手的銀錢。
“別磨蹭!”江構沉喝一聲,當先選了方向掠去。
其余持刀之人隻好跟上。
而場間眾人仿佛是做了夢一場,呆呆地看著他們匆匆離去,看著那樓上樓下的圍追堵截,臉上滿是呆愣。
場間的姑娘們仍是驚魂未定,只不過殺人者已經走了,她們也是回過神來。
“走,走!”那老鴇看也不敢看地上的死屍,只是連忙招呼著往外跑。
四下之人也一下清醒過來,現在無人堵門,他們也是忙不迭地朝外跑去。
“咱們也走嗎?”蘇清問道。
“跟著出去吧。”蘇澈點頭。
“可我怕會生事端。”素月跟著起身,卻語帶擔憂,“今夜之事雖與咱們無關,可他們都被搶了銀子,就算沒被那些人帶走,可咱們是沒被搶的。”
有句話叫‘不患寡而患不均’,世上不平衡的事情太多了,但終究還是人心不同。
素月的擔心不無道理,她怕的是萬一有人顛倒黑白,說他們蘇府跟那些賊人有串通就麻煩了。
畢竟,死的人可是宇文晟同,而他對蘇清等人出言不遜是事實,更何況蘇澈還曾言‘該殺’。
“不妨事。”蘇澈說道:“就算有人拿此做文章,也不能怎樣。”
一行人隨著人群走出暖風閣。
……
另一邊,此前,暖風閣外。
“大人,前門後門皆有人手,必能追回禦賜之物。”
長街之上,此時燈火已熄,黑壓壓的數百人無聲無息,這些都是宮中的禁軍,或者說,是負責今夜宮中某塊區域的守衛。
那禁軍統領此時抱拳躬身,被他口中所稱‘大人’的,在一頂絳色轎子中。
尚未有回應,便有人從旁匆匆而來。
“大人,後門處有人突襲遁走,可能是那賊偷的幫手!”
“廢物!”那禁軍統領怒罵一聲。
忽而有紛雜的腳步聲自暖風閣門口而來,夾雜著人聲,異常喧嘩。
接著,門口一開,不少人從中跑了出來。
但不等這些人喘口氣,他們臉上的放松和逃出生天般的欣喜便僵在了臉上。
眼前長街,黑壓壓的盡是持劍帶甲之人,而在門口正對的,則是無數泛著寒光的箭簇。
這些人愣住了。
於此同時,那頂轎子無聲離開。
蘇澈靠在門框上,目光隨之消失在黑夜裡。
……
一行人在黑夜中穿行,等到能聽得遠處夜市人聲了,方才停下。
牆邊,江構四下看了眼,問道:“一共多少銀子?”
“還不到一萬兩。”有人低聲道。
江構臉色陡然陰沉,眼中滿是殺意。
一共六個布袋,此時卻只有二樓三樓來的有銀子。一樓的大頭進項,卻被那什麽狗屁的盜帥調換,這讓他恨不得將對方碎屍萬段。
要知道,光是宇文晟同身上,就帶了將近三萬兩的銀票!
“頭領,怎麽辦,要不要殺個回馬槍?”
“回個屁!”江構罵道:“你忘了剛才殺的是禁軍?”
“都是那該死的盜帥,如果不是他,今夜天賜良機,怎會有如此波折!”
“要不然咱們這一票,絕對是今晚最多的。”
“也不知道大人那邊進展如何,他去搶那些勳貴,守衛必然不弱。”
江構冷哼一聲,道:“廢話少說,先去預定點匯合!”
這般說著,他們自牆角下早就換好了行頭,可剛拐上長街,便聽得輕而清晰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