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康凝視著程昱，許久沒有說半句話。

程昱接著對他說道:“公孫將軍是個明白人，袁顯歆想要的是什麽，不用的明言，應該也清楚。”

“他要的是天下。”公孫康說道:“我們遼東是苦寒之地，只怕他看不上。”

“遼東雖說苦寒，卻也有不少好處。”程昱回道:“這裡山川峻嶺，隨意一翻，都能找到不少寶物。袁顯歆貪財無度，又怎麽可能放開遼東，置之不理?”

公孫康緊皺眉頭，向程昱問道:“程公什麽意思?”

“趁著我家主公拖著袁顯歆，遼東出兵拿下鄴城。”程昱回道:“丟了鄴城，他也就沒了根基。無根之萍，還能掀起什麽風浪?”

“我聽說袁顯歆已經去了淮南。”公孫度緩緩搖頭:“曹孟德能支撐多久，可還說不準。萬一遼東出兵，袁顯歆已經擊破淮南，我們豈不是要獨自面對他的反擊?”

“自從當年陳留募兵，主公可有支撐不住的時候?”程昱問了一句。

公孫康被他問住，眉頭微微皺起:“程公的意思是……”

“袁顯歆雖在淮南，可他絕不會這麽快就擊破壽春。”程昱說道:“公孫將軍拿下鄴城，他或許還沒有任何建樹。”

“這件事我做不了主。”公孫康最終還是沒有松口，他對程昱說道:“先要稟明家父。”

“公孫太守整日昏睡，如何問他?”程昱問道。

“每日也有醒來的時候。”公孫康回道:“一旦家父醒了，我會請程公一道過去。”

公孫康有了松動的意思，程昱放心不殺。

他行禮說道:“有勞將軍了。”

離開前堂，公孫康總覺得心裡堵得慌。

袁旭的本事，他確實也曾聽說了一些。

如果能選擇，與袁旭為敵，是他這輩子都不想做的事。

可是程昱說的也很明白。

任由袁旭奪下淮南，為了不至於腹背受敵，他多半不會選擇直接向南推進，而會轉而往北。

到那時，遼東可就危險了！

正要返回住處，請兄弟公孫恭商量這件事，一名家仆來到。

家仆對他蜀道:“公孫太守醒了，請將軍過去。”

才和程昱說過，公孫度一旦醒來，就派人去請他。

公孫康吩咐家仆:“你去把程仲德請來。”

“太守說了，只要將軍一人過去。”家仆回道。

公孫康頓時明白，一定是公孫度醒來後聽說了程昱就在遼東的消息，所以才要找他過去說話。

沒再耽擱，由那家仆領路，公孫康往公孫度的住處去了。

年事已高，公孫度已被病痛折磨許久。

如今終於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候。

躺在臥榻上，他扭頭看著站在一旁的公孫康，指了指房梁。

房梁上掛著一個黑布包袱。

裡面裝著的是曹操當年送給公孫度的遼東太守印綬。

公孫康親自取下包袱，雙手捧著遞向公孫度。

“扔了……”公孫度有氣無力的說了一句。

“父親掛在房梁上，多年沒有扔掉，為什麽……”公孫康一臉茫然。

“禍事……”公孫度斷斷續續的說道:“河北太強……可投……不可爭……”

公孫康明白了他的意思，向他問道:“敢問父親，程仲德就在遼東，該怎麽辦?”

“送去……鄴城……”公孫度回了一句，就緩緩閉上眼睛，再不說話。

遼東不過彈丸之地，所以能在亂世中存活至今，完全是公孫度審時度勢，懂得與什麽人交好，與什麽人交惡。

雖然他從沒投過曹操或袁紹中的任何一位，卻也沒有得罪過任何一人。

曹操退守淮南，眼看將要城破被擒。

這種時候，公孫度當然會選擇站在袁旭這邊。

“袁顯歆野心頗大。”公孫康提醒公孫度:“遼東投了他，以後還會不會是我們的遼東?”

公孫度擺手:“去辦……”

公孫康明白了，他不敢違拗父親的意思，吩咐衛士:“把程仲德擒了，送往鄴城。”

袁旭攻打壽春，並沒有預想的那麽簡單。

凶屍大軍攻城，城頭上的曹軍抵抗頑強。

曹軍在城下點燃熊熊烈火，城牆被烘烤的站不住人。

荀彧下令，讓將士們在腳下墊了厚厚的濕草，渾身也用水澆透。

即便如此，熱度還是讓人受不了。

人受不了，凶屍在烘烤中也會沒了水分。

沒了水分的凶屍，再沾染上油料，像乾柴一樣燃燒著。

“凶屍攻城都打了這麽多天。”來到淮南已經有些日子， 壽春城始終無法攻破，袁譚很是焦躁:“要是率領大軍來到，不知會有多少將士戰死。”

“曹操精明的很。”袁旭嘴角牽起一抹冷笑:“我試圖利用城頭曹軍的屍體，可他卻把所有死去的將士都給丟出城外，根本不給我機會。城頭上都是活人，想要拿下，只能與他們消耗。”

“雖說都是凶屍，如此損耗……”袁譚皺眉。

“天下亂了這麽多年，死了那麽多人。”袁旭回道:“很多屍體埋在地下，我們不缺凶屍，可曹操麾下兵馬，卻是死一個少一個。”

他衝著袁譚咧嘴一笑:“其實這樣廝殺，我倒覺得挺爽快。”

袁譚不解:“奪不下壽春，顯歆還覺得爽快?”

“難道不爽快?”袁旭問道:“屍潮如海，雖然被焚燒了不少，然而前軍萬馬奪城的場面，又豈是隨時可見?”

完全理解不了袁旭的想法，袁譚茫然的眨巴了兩下眼睛。

“公子，這得打多久?”望著正在攻打壽春的凶屍大軍，臧霸說道:“已經好些天，曹仁等人都被擒了，城池卻遲遲拿不下來！”

“孫將軍在招降曹仁等人?”袁旭沒有回答，問了一句。

“正是。”臧霸回道:“只是收效甚微，他們對曹操死心塌地，一時半會怕是無法說服。”

“走，跟我去看看。”袁旭招呼袁譚和臧霸。

“這裡不用盯著?”袁譚問了一句。

“凶屍攻城不止，我們盯著有什麽用處?”袁旭反問。

袁譚看了一眼還在攻城的凶屍浪潮，陪著袁旭，走向關押曹仁等人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