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殿內。
一名少年此刻正在那楠木桌案前,潑墨古卷上,提筆作畫。
他一筆一筆,勾勒了許久。
良久後,當得他停筆時,一幅栩栩如生的鳳凰圖,也是直接顯露在了畫中。
他凝看著那畫上的鳳凰,似心有所思般,止不住的呢喃而起:“鳳兮鳳兮歸故鄉,遨遊四海求其凰...”
“求其凰...”
他呢喃著,黑眸波瀾微起。
少年,名叫任無休,是雲景劍宗宗主任南山的第九子。
與其他兄弟姐妹不同,他並沒在武道上展現驚人天賦,而是於琴棋書畫上,展現了非凡的才能,僅十五歲便令得整個北秦皇朝的四藝大師,由心讚服。
十六歲,便得藝聖之稱。
因而,他平日裡,做得最多的便是撫琴、作畫...
而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任無休忽然迷上了畫鳳,這一畫便是足足數月,每日一幅,日日不休,似癡迷到連武道都已然放棄。
看得旁人,又是讚歎、又是惋惜。
隻不過,於他們的惋惜,任無休全然不理會。
因為,隻有他自己知道,他並非為畫畫,而真的荒廢武道,而是因為,一個夢!
一個,他每多畫一幅鳳凰圖,便多一段夢境的夢。
...
夢境裡:
任無休身著喜袍,站於一座喜慶的古舊宮殿前,似與一名喜色鳳袍女子成親而拜。
天下群強,於四周慶賀。
“噗嗤...”
然而,正當他和那鳳袍女子,對拜的時候,那鳳袍女子卻突然用一柄匕首,刺穿了他的心髒。
那殷紅色的鮮血,瞬間染得那喜袍,更為妖冶。
然而,對這一切...
夢裡的他!非但不驚,還好像早有預料般,對著鳳袍女子淡笑道:“如今,你們的目的,已經達到,希望,你們不會再為難於她了。”
鳳袍女子清眸泛過一縷波瀾,紅唇微啟:“你早知道,我不是她?”
任無休笑著,似絲毫不受心髒上的匕首所影響:“這世間,豈有我任無休,不知之事。”
女子聞言眸中再起了幾縷波瀾。
然後,她剛要開口,一道激動的喊語,便是於人群中率先響起:“諸位!他已經受傷了,我們速速出手,將他擒殺!”
這一道話語出,猶如巨石落入大海,瞬間激起千層浪。
一時間,那原本前來慶賀的天下群強,紛紛凶相畢露,殺機乍起,打算對任無休動手,奪他性命!
看得此景,任無休一腳踩踏於地間之上,踩得那恐怖的天地之力,於地間卷蕩而起,轟蕩得那諸多群強,紛紛敗退後,嘴中含血朗笑:“哈哈,我任無休的命...”
“豈是你等,禽畜可取!”
這世間,敢將眼前這群巔峰至強,比作禽畜者,唯他任無休。
“聖女,他瘋了,快...快殺了他...”
一名手持拂塵的老者,看著這一切,邊硬扛著那,如狂風般卷蕩的天地之力,邊面色漲紅的對著那鳳袍女子急聲喊語。
咻...
他這話語剛落,鳳袍女子還沒動手,那天際便忽然有著一道倩影,飛掠而之至,落於那任無休的身前。
她那額間玄妙鳳紋流轉間,一副和鳳袍女子,生得幾乎一模一樣的嬌容,直接顯露而出。
唯一的區別,是她身上所著的乃是一件孑然白裙!
“你還是來了。
”任無休看得她的到來,那視群強如螻蟻的眼眸,泛起從未有過的溫柔。 “為什麽不動手。”白衣女子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用那因傷而虛白的玉面,看著他。她知道,他若動手,他們奈何不了他。
“我若動了手,你聖女之名,便毀了。”任無休柔笑。
聞言,白衣女子笑了,笑著哭了。
她知道,他是在以他那為世人所不容的命,來換她那永世的聖女之名。
“雨輕柔。”
任無休看得她垂淚的模樣,忽然笑著後退了兩步,而後,他以天地之力朗聲道:“你聽著,今日大婚,你我夫妻,由今日起,也由今日終...”
“從此以後,你我二人再無瓜葛!”
他說到這,眼眸溫柔的看著她,心中笑語:“我休你一日妻,換你萬載聖女名,值了...”
此時,雨輕柔看著他那噙著笑意的眼眸,聽著他那所謂的絕情之語,眼眸中的淚水,直接便是決了堤。
她知道,他並非不愛她,他隻是為了她的聖女之名,才甘願做一日夫妻。
他愛她,遠勝這天地一切!
“雨輕柔,好好做你的天穹聖女,好好活下去。”任無休看得她那垂淚之態,溫柔一笑後,終是有些撐持不住般,向後倒而去。
“夫君。”
雨輕柔看著他那緩緩倒地的場景,清眸含淚的柔笑道:“黃泉路上,且慢行,待得為妻取了這筆血債,便來尋你。”
她說著緩緩轉身而過,額間鳳紋盡顯的看向那,興奮的諸強,似敘述著那任無休的生平般,粉唇輕啟:“一生戰盡九萬裡,劍滅星河萬重霄...”
“無休之名天下懼,無休之妻...殺盡天下人!”
唰...
此語一落,她那幽幽倩影,直接於那淅瀝清雨中射掠而出,衝入那天下群強內,殺戮而起,戰盡四方...
然後,漸漸模糊而去!
...
“啪嗒...”
夢醒,淚落。
任無休看著那,被淚打濕的宣紙,望著那栩栩如生的鳳凰,喃喃而語:“雨輕柔...”
此時的他,有太多不解,他不解那雨輕柔是誰,不解那與她生得一模一樣的鳳袍女子是誰,更不解,夢裡的任無休,如此強橫,為何會自願擇死。
是單純為了她的聖女之位,還是另因其他恐怖的存在,不得不擇死...
當然,他最不解的是,夢裡那與他名字一樣的人,究竟是誰!
是他麽?
“九少爺。”
正當任無休思索時,那身著古韻之衣的婢女寧柳,忽然捧著清茶走至他的身旁,並看向那桌案上的古畫,道:“你又畫鳳了麽。”
“嗯。”
任無休輕聲應了句。
他畫了鳳,因為,他想今晚的夢,能夠做的再久一點,好解答他心中的那些疑惑,好認真看看,夢裡的他死後,雨輕柔究竟如何了。
“嘭嘭...”
突兀地,一陣腳步聲響起,任無休抬眼看去,便是見到一名身著甲胄的魁梧男子,不顧眾丫鬟、仆人的攔阻,直接闖進了古殿內。
“大膽,九少爺居地,豈容你胡亂擅闖。”寧柳月眉一蹙,下意識的上前攔阻。
“區區下等賤婢,也敢攔本宗衛的去路,滾開!”
魁梧男子直接反手一巴掌,打在了寧柳的嬌容之上,打得她狼狽的‘飛撲’於一旁,嘴角淌血的滾落於地。
而後,他看都不看寧柳,直接踏前幾步,對著那桌案後的任無休,傲然拱手:“宗衛古烈,奉大少爺之命,請九少爺於正殿一敘。”
任無休聞言眼眸泛起幾縷波瀾:“大哥他,終究還是動手了麽。”
半月前,其父任南山舊疾複發,病入膏肓,雲景劍宗一切事宜,被任無休的大哥任晉軒所接管,任晉軒上任後,排除異己,提拔心腹,儼然一副下一任劍宗宗主之態。
於此,其余的兄弟姐妹,自當有所不滿,從而,便引起了一場手足間的血雨腥風、奪位之爭。
“九少爺,請吧。”
古烈沒有回答他,直接半脅迫的伸手示意道。
任無休看了他一眼,然後便是自顧自的提筆,繼續俯身作畫,道:“我不過區區魄體,大哥他又何須擔心,我奪其位。”
古烈冷漠道:“子無過,過於其母。”
呵...
任無休心中泛過一縷冷意:原來如此。
他的母親,是他父親的諸多妻子中,最為受寵的一個,間接地,他自然也成為了所謂有威脅之人。
哪怕他無心宗主之位,無實力境界,與任晉軒相爭,依舊如此。
“為這宗主之位,大哥當真是費心了。”任無休嘴角泛起一抹嘲諷般的笑意。
說實話,他其實能理解任晉軒的舉動。
畢竟,雲景劍宗,在整個北秦皇朝,都是能夠排得上號的強宗,這宗主之位,對任何人,都是有著不小的誘惑力。
但是,再有誘惑力,任晉軒也不應該為了這宗主之位,殘害手足至親。
這點,他永遠無法苟同!
“九少爺。”
古烈能夠聽出,任無休這話語裡對任晉軒的不敬,所以他直接冷漠威脅道:“屬下忘了告訴你,大少爺已經讓人,去請五夫人了。”
唰...
任無休聞言深邃的黑眸,直接掠過一抹寒芒。
而後,他表面平靜,道:“好!既然避無可避,那便走上一遭吧。不過,去之前,你我之間的帳,得先清。”
隨著他這話的說出,任無休那黑邃的眼眸,直接有一絲凶芒乍起,然後,他陡然提起那畫筆,用那畫筆,在畫卷之上一劃而過。
“唳...”
畫筆滑過畫卷,那畫卷裡的鳳凰,便像活了過來一般,突然發出了一聲,古幽攝人的鳳鳴!
然後,那道透散著無盡古韻的鳳凰,直接從那畫卷之中,飛掠而出,帶著那無盡靈光,悠悠鳳鳴,朝著那古烈的胸膛,飛撲而去。
嘭...
下一刹,古烈連瞳孔都未來得及一縮,那鳳凰便是如一抹赤炎流光般,撞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噗...
胸膛猛地炸裂而開,古烈隻感覺一股撕心裂肺的疼意,於胸膛綻放,然後他那整個人便是受得重創般,直接倒射而出, 滾落於地,一口鮮血於口中噴出。
嘶...
眾人看得此景,不由直接倒吸了口涼氣:九少爺,竟然直接動手了?而且...還贏了?!
而在他們驚駭間,那趴於地間的古烈,也是一臉難以置信的抬起頭,伸出那染血的手指,指著任無休,不甘道:“你竟然...已踏入武靈境。”
嘭...
古烈這話說完,那整個人終是再也撐持不住,直接頭顱貼地,徹底隕死而去。
那一刻,門口的守衛,以及殿內的婢女、仆從,都是屏息而起,神色難信的看著這一切,他們無法相信,任無休殺了古烈。
更無法相信,任無休竟然能殺古烈。
好一會兒後,才是那寧柳率先反應過來,起身顫語道:“九少爺,你...你殺了古烈?”
任無休放下筆,平靜道:“既然打了你,他便應當死。”
寧柳聞言不由眼眶漸漸濕紅,心中感動:“九少爺,寧柳何德何能,能夠讓你這般對待。”
一直以來,雲景劍宗內,她們這些下等婢女的地位,便不如宗衛。而似古烈這等,屬於任晉軒親信的宗衛,更是地位頗高,旁人不敢惹。
如今,任無休為了她,殺了古烈,她怎能不感動。
“你記住,你是我任無休的人。”
任無休看了下方的寧柳一眼,然後他緩緩抬首,望向屋外的蒼穹,不悲不喜道:“這世間,隻要是我任無休的人,那無論其高低貴賤,一律隻有我能動。”
“旁人...動之,則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