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河縣城外空地,鄭恩身後是萬余十二到十五歲的少年親兵簇擁著,前面是數千香河百姓對著鄭恩作揖。
香河是臨近北京的一個縣,又在運河要道,按前些年的標準,那是響當當的大縣,一個縣的人口和繁榮要超過偏遠地區的一個府。
不說別的,時下的海南島,近四萬平方公裡的島嶼面積,設瓊州府領3個州、13個縣,人口不過25萬,繁華程度更是不能跟前些年香河最輝煌的時候比。
不過現在不一樣了,從毛文龍死後,後金沒了後顧之憂,從崇禎二年開始,後金先後五次大搖大擺的入關,每一次都要經過香河,香河先後被劫掠了五次。
後金所過之處,又都是帶走一切金銀珠寶加糧食,還有就是人畜。
這裡的人畜可不是說人和畜生,後金記載的人畜是指同一物體,什麽呢?可以回想一下五胡亂華的時候,那個時候也有一個類似人畜的名。
老幼和抵抗的青壯都不小心死亡了,剩下的就都是人畜了。
五次地毯式的劫掠過後,香河除了房子還依舊擁擠繁多,其它的是很少了。
數千立於鄭恩的百姓,就是遠近能趕到的、香河的全部百姓了,不知道有多少會在一兩月後,因為頭皮硬而喪命。
鄭恩看著這些僅剩的百姓,心中是有些內疚的,無比的糾結要不要做接下來的事情。
“算了,死道友不死貧道,況且闖賊雖然殘暴、投順的原明軍雖然不仁,有著賊過如梳兵過如篦的名氣,但這梳的篦的都只是錢糧而已,一般不會要你的命的。
何況這錢糧還是自己給的,再說留在這香河,死的百姓鐵定還會更多。”
鄭恩小聲的自語,之後下定了決心,雖然內心愧疚,面上卻是無比的和藹,始終保持著微笑。
“父老鄉親們啊!你們這是折煞我也,我鄭恩不過是一黃口小兒,見鄉親們實在過的艱苦,不少已經在餓死的邊緣掙扎。
才從軍糧中拿出一部分給大家,又從我鄭家自掏一些銀子給大家。
隻想大家能在這清虜與流寇交替為禍的艱苦時期,能活下去!
況且鄉親們都是忠於大明的義民啊!自監國東獵以來,香河是第一個開城迎接的。
這一年的糧食,十兩紋銀又算得了什麽?況且還有不少以文錢代替?只要鄉親們能過的好……”
下定決心的鄭恩說著半真半假的話,也不臉紅,因為他知道,如果說話有丁點漏洞,要玩完的就是麾下的三十萬人了。
沒了自己,歷史可能還是歷史,惶惶大清,可能還是天朝上國了。
至於銅錢哪來的?這還是鄭恩知道麾下六萬大軍加一萬少年親軍,及二十余萬的軍隊家眷,竟然還有帶著銅錢出逃的。
自己銀子都搬不過來,還大把大把的撒,你們還帶著重的要死還不值錢的銅錢,為此鄭恩發動全軍,將所有銅錢及破銅爛鐵,全部花銀子買了過來,之後一轉手,送給了香河的百姓。
按人頭算,總共是一年的口糧,價值十兩的銀錢,對於窮困潦倒,易子相食的香河百姓來說,這就是天大的恩惠,誰授與天大的恩惠,誰就是天大的恩人。
哪有不感謝天大的恩人的道理?
這其中還包過不少讀書人,被劫掠五次之後,讀書人也是窮書生。
“父老鄉親們!我們的大軍婦孺已經提前出發,我這身邊只有這上萬的孩兒,就不能久留香河了。
記住,拿著錢糧趕緊跑,三角澱就在不遠處,如今又是春夏季節,蘆葦叢生。
往蘆葦裡面一藏,一年的口糧再配上嫩蘆葦、野菜、澱裡的魚蝦,藏個三五年都沒問題。
除非是我再領大軍殺到,接大家出澱,否則不到糧盡,鄉親們千萬不要出來!
團練官員要發揮你們的作用,保護好父老鄉親,這樣才對得起你們提前預支的一年軍餉!”
鄭恩再三囑托之後,一揮手,頭也不回的離開。
看著鄭恩遠去的聲音,香河團練與百姓就要跪拜送別,鄭恩的聲音遠遠傳來。
“別忘了,漢人的膝蓋是直的!”
本要下跪的香河百姓,改跪為鞠躬,紛紛拱手作揖:
“恭送鄭帥恩主!”
“恭送鄭帥恩主!”
在香河百姓眼中,鄭恩是含淚而去,所以不回頭,其實鄭恩是不敢回頭。
香河百姓能逃到三角澱的有多少,這個還真說不準,應該會超過一半吧。
“師父真是仁義……”
“師父真英雄也……”
“我長大以後也要像師父一樣……”
少年是藏不住話的, 一邊保護鄭恩去追提前出發的大部隊,一邊歌頌著鄭恩。
包過佔了三千的原順孩兒兵。
三千孩兒兵,雖然跟身旁出身勳貴、貳臣、書生、麾下將士等家族及戰場孤兒的七千少年親兵年齡和職責都差不多,同樣有著同一個師父鄭恩。
每個月還會有同樣的機會,入選鄭恩當月收的一八零八義子,如果家中還有兄弟的,還能成為鄭恩的繼子。
但是,這三千原本屬於留守北京的一萬老弱老營兵,卻是真正屍山屍海甄選出來的,不少都不止十次因為嬌小靈活,而成為攻城的奇兵。
如同絞肉機的攻城戰,都有不少參加過十次以上,普通的作戰更是參加過不止多少。
三千孩兒兵雖是少年,卻都是一頭頭戰場上的餓狼,這也是為何鄭恩敢領著這萬余少年就最後再走的。
孩兒兵們不時偷看他們現在的師父,未來有可能的父親,不知道為何這個師父會沒有像他們心想的那樣,將他們當做孩兒兵來使。
除了好吃好喝、日常訓練,就多了一項讀書,還時不時的有戲班子、說書的來給他們演出,日子舒服有愜意。
戰場上的事,從來沒有讓他們出過場,寧願讓那些他們的手下敗將去一次次的經歷失敗。
看著已經開始跟少年親兵們攀談說笑的鄭恩,曾經的孩兒兵都在想著,為何這個人這麽奇怪?又為何跟他們以前的師父李自成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