驛館內,烏雅郡主哭成了個淚人兒。
她抱住慕九齡的右臂,“舅舅,你可不知道我這些日子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其實,讓烏雅郡主跟隨拓跋暉前來,也是錦國皇帝的壓製之道。
皇帝疑心拓跋暉提前數月到夏國的用心,但又不敢明著和拓跋暉攤牌,是以只能以給烏雅郡主提前了解和親對象的借口塞了一個人到拓跋暉的身邊。
然而,烏雅郡主卻是個無腦的。
她壓根就沒有明白錦國皇帝派她來此的用意,還真的以為只是提前考察一下夏國的英俊兒郎,挑一個最可心意的夫君。
與楚嬌的一頓爭風吃醋,陰差陽錯給了拓跋暉禁足她的機會。
所以,這段時日以來,她整日被關在驛館內,別說驛館的大門,就是出自己的房門也困難重重。
烏雅郡主被困頓了好兩個月,早就已經崩潰過幾次。
好不容易遇到了救星,自然要宣泄一番。
慕九齡聽了外甥女的話,心中隱約有些覺得不對勁。
不過,烏雅郡主在錦國時也素來糊塗,就沒怎麽明白過,指望從她那裡多探聽一些拓跋暉的消息是不可能的。
他只能安撫外甥女,“烏雅別哭了,舅父不是來了嗎?拓跋暉不敢再欺負你。”
烏雅郡主一邊嗦著鼻涕一邊說道,“嗯,那等會兒我就陪舅父出去逛逛。”
她雙眼頓時冒光,“您別說,這夏國果然繁華,街頭巷尾都熱熱鬧鬧的。我錦國恐怕不及這裡一半。”
慕九齡沒有說話。
這話他不好接。
但他從錦國一路而來,看到夏國的風光,心中確實也是十分羨慕嫉妒恨的。
夏國真是太富了!
尤其到了京城這一帶,國泰民安,百姓安居樂業,吃穿用度都十分寬裕,就連尋常的普通民眾,也能吃得起肉,喝得起肉湯。
而在錦國,卻仍有不少饑民。
一想到這裡,他就對拓跋暉怨聲載道。
這可惡的拓跋暉,若不是他敗在了楚嘯天的手上,接連丟了幾座城池,錦國又何須與夏國和談?
說是和談,其實和認輸又有何異?
這一切都要怪拓跋暉!
慕九齡低聲問道,“烏雅,你在京城這麽久,有沒有發現拓跋暉對哪家的千金有些好感?”
烏雅郡主茫然地搖頭,“我……我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
一開始能出門的時候,她也是盡往六皇子跟前跑。
後來被禁足,她就哪裡也去不了了。
她忽然嬌羞地低下頭,“不過,我倒是看上了一位。”
慕九齡挑了挑眉,“哦?是什麽樣的男子能入得我烏雅郡主的眼?”
他這個外甥女雖然是個草包,但奈何投胎投得好,一出生就是錦國尊貴無雙的郡主。
錦國皇室人口稀少,當今皇帝又無所出,烏雅郡主便是皇室身份最高的未婚少女了。
所以,陛下才將和親重任交給了她。
兩國和談,很快就要簽立百年合約。
按著歷史上的慣例,守約百年怕是不能的。
百年……可以發生的事太多了,改朝換代都是可能的。
但不去說遠,三五十年只要皇朝不倒怕還是可以守得住的。
只要合約還在,烏雅的地位就無懈可擊,她倒是好,能在夏國過一陣子奢靡的好日子了。
烏雅郡主笑著說道,“夏國最英俊偉岸的男子,就是他們的六皇子。”
她微微紅了臉頰,“我見過許多貴介公子,再也沒有比六皇子更好的人選了。”
慕九齡心想,聽說六皇子是夏國皇帝最疼愛的兒子,將來恐怕還是皇位的繼承人,這親事怕是沒那麽容易成。
但一旦成了……對錦國而言,卻是個極大的利好。
也罷,既然外甥女喜歡,他這個當舅舅的於公於私都該要推波助瀾一把。
試試看也好。
他笑著拍了拍烏雅的肩膀,“此事,等進諫夏國皇帝時,舅舅會幫你的。”
甥舅兩個又說了一會兒話,慕九齡說道,“烏雅,你好些日子沒上街了,怕是給你拘束壞了。”
他笑了笑,讓隨從取了一盤金錠來,“出去逛逛吧!”
正好,他也該去會會拓跋暉了,看看拓跋暉的心裡盤算著什麽……
錦國使節團這邊的事略過不表,隻提楚嬌。
使節團一到,楚嬌讓賀子農去了一趟景泰宮。
賀子農算是景泰宮名下的禁衛,三不五時也常入宮回話,很容易就見到了六皇子。
六皇子得知楚嬌要見他,又是驚訝又是歡喜,之後卻又有點淡淡的惆悵。
他雖然是陛下最疼愛的兒子,但許多事卻也由不得他做主。
比如楚嬌的歸屬……
這幾日六皇子對陛下旁敲側擊,總算摸到了點陛下的心思。
原來,陛下對楚嬌心中已生出懷疑。
三皇子的死,乍看之下雖然離奇但又彷佛合情合理,當時將陛下瞞了過去。
但陛下不是蠢蛋,等到心平氣靜之後,便體會出了其中的不一般來。
陛下到底是一國之君,這個人護短得很。
雖然三皇子並不是他心頭最緊要的兒子,但到底是他的兒子。
若當真死於意外便也罷了,但若是死於人家的算計,那就不一樣了……
懷疑就如同是烈火,一旦有了火星,便能很快呈燎原之勢。
但陛下沒有證據。
三皇子連屍骨都沒有留下,林子裡剩下的那攤血水也早就被大雨衝刷殆盡,一絲氣味都不剩了。
哪裡來的證據呢?
楚嬌不是阿貓阿狗,是安陽大長公主的外孫女,是太后娘娘喜歡的後輩。
沒有證據,陛下不能舊事重提,不能以此來發落楚嬌。
可若是不管不顧,假裝這事兒不存在,陛下又咽不下那口氣。
所以,和親與其說是拓跋暉給了陛下一個難題,倒不如說拓跋暉給了陛下一把梯子。
哪怕六皇子說,楚嬌乃是福星,陛下的心思也只是搖擺不定了一下而已。
六皇子摸清了陛下的心思,便更覺得楚嬌的命運不可捉摸。
而他,偏偏什麽都不能做。
此刻他聽到楚嬌要找他,哪裡還能耽擱?便立刻跟著賀子農出了宮。
碧棠居的二樓雅座裡,羅纖纖心頭緊張地將耳朵貼在了隔板上,隔壁的包廂裡隱隱發出講話的聲音,但卻怎麽都聽不清楚說了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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