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曜診完脈,飛快地將手抽了回來,像是碰到了燙手的鐵板。
他連忙說,“楚二小姐只是受了點驚嚇,歇息一晚便可好了。上次養氣血的湯藥應是還未喝完吧?我再開一劑安神湯一並用著吧!”
筆走龍蛇,一張藥方便就寫成。
只是,該交給誰呢?
上官曜看了眼角落裡兩個塞著棉花閉目養神的丫頭,不由皺起了眉。
唉,要不是六皇子拽他走得匆忙,他應該要叫上黃芪的!
想了想,上官曜還是將方子塞到了楚嬌的手上,“九皇子還在宮裡等著在下複命,既然楚二小姐無礙,那在下就先行告辭了!”
楚嬌急急將人叫住,“上官太醫!”
她羞答答地垂下頭,露出白皙美好的脖頸,弧線優美,像一頭天鵝。
“上次您說我的記憶可以恢復,敢問,有沒有找到什麽方法?”
上官曜總覺得楚嬌的眼神太過炙熱,像極了野獸盯視獵物,好像隨時都要張開血盆大口吞了他似的,怪瘮人的。
但一想到那個絡子,他忙不迭想逃跑的心,一下子就慢了下來。
“楚二小姐的情況,在下問過義父,這幾日倒是和義父商量出了幾個辦法。只是……”
他看了一眼躺在榻上柔弱得像是下一刻就要斷氣了的楚嬌,搖了搖頭,“楚二小姐還是應該先養好身子,培元固本,其他的事,等以後再說吧。”
話音剛落,只見剛才還氣若遊絲的楚嬌一下子就好像有精神了一些。
她手腳麻利地從床上起來,居然毫不費力坐到了床邊,“上官太醫的診斷沒有錯呢,我確實只是受了一點驚嚇。這緩過來之後,頭也不疼了,眼睛也不花了,連精神都好許多了呢。”
上官曜愣住,“這麽快?”
楚嬌咬著下嘴唇,張著一雙無辜的大眼睛頻頻點頭,“嗯嗯,我感覺不出明日,我就能大好了。”
她頓了頓,“上官太醫那日問起我絡子的事,我也想知道答案。我是個急性子,一日不能記起來那事,就一日都不能安心,茶不思飯不想連睡覺都不安穩。所以,為了我能早日放下心事,還望上官太醫一定要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幫我治病。越快越好!”
上官曜聽她說得誠懇。
事情又因他而起,若不是他提起了絡子的事,又何至於讓楚二小姐如此困惑為難?
說起來,都是他的緣故。
他的面色便嚴肅起來,“也好,等過了三月十五,若是楚二小姐得空,在下便來為您治病。”
楚嬌如願得到了一個約定,便也不再強留,大大方方地放了人離去。
她最了解上官曜了,他這個人話不多,但只要說出口的承諾,就一定會辦到。
等人走遠了,她跳下床,笑嘻嘻地跑到碧桃和碧玉的跟前。
兩個丫頭連忙將棉花塞拔了下來,“小姐有何吩咐?”
楚嬌的小臉紅噴噴,“你們兩個忠心護主,我會求我母親給你們漲一等月例銀的。”
碧桃有些懵。
碧玉卻機靈多了,連忙謝道,“聽小姐的話是當丫鬟的本份,順從小姐的心意則是丫鬟的職責。”
不論怎麽樣,漲月錢總是好事,先謝過了再說。
碧桃連忙也跟著謝過小姐,然後問道,“小姐,那今日您還要出門嗎?”
楚嬌是個閑不住的性子,除非刮風下雨打雷下雪,要不然,她是一日也不肯在家裡待著的。
外面的街市不知道逛過千兒八百回了,可她總能興致勃勃地再去逛一遍。
這天色還未曾全暗下來呢,何況二老爺和縣主都不在家,連大小姐和三小姐都還沒回來。
碧桃覺得小姐既然身體好好的,那肯定是得想法子出門浪的。
沒想到楚嬌卻搖搖頭,“累了一天,我乏了。”
她乖乖地重新跑回床榻上坐著,“晚上的菜叫廚房弄得清淡一點,我受了很大的驚嚇,吃不下。”
碧桃點頭稱是。
她剛要去廚房報備,又聽到小姐說,“啊,對了,再讓他們額外送過來一份紅燒肉,一份燒雞,還有醬牛肉醋魚紅燒鴨肉什麽的也隨便來一點吧!”
楚嬌望著碧桃震驚的臉,忙道,“別誤會,不是我要吃,這不是你們兩個護主有功,我賞你們的嗎?”
她擺了擺手,“去吧,快去吧,別耽誤了你和碧玉用晚膳。”
碧玉腦子轉得飛快,小姐這是要裝病啊!
關於這一點,她也算是很有經驗了。
不過以往都是些小打小鬧,多是為了瞞過家裡人,或者博取縣主的同情。
但這次,似乎有些不一樣呢……
她想了想,小聲問道,“小姐,您的狀況如此差,要不要奴婢去一趟安陽大長公主府,將縣主給請回來?”
楚嬌連忙點頭,“對對對,我就說忘了什麽,原來是忘記請我娘親回來了!”
她衝著碧玉翹起了大拇指,“就你去吧!和我娘親說,我在東山圍場受到了嚴重的驚嚇,這會兒神思迷惘,精神不好,請她趕緊回來一趟。”
碧玉去了,還貼心地將門給帶上了。
屋子裡一下子靜悄悄。
楚嬌長長地歎了口氣, “反殺一時爽,但後面的事,就有些麻煩了啊!”
三皇子死了,被一群山豬拆骨入腹,只剩下點殘破的血衣,什麽都沒有留下。
這要是個普通人也就算了,可他畢竟是個皇子。
雖然不是陛下重視的皇子,但一個兒子就這麽莫名其妙地死了,陛下總還是要過問的。
六皇子一個人回宮稟告還不夠,九皇子也被臨時叫了回去。
接下來,每一個今日在東山圍場的人都會被宣進宮問話的吧?她當然也不例外。
三皇子和他的兩個屬下都死了,就只有她和賀子農是在第一現場的目擊者。
其他的人,二皇子也好九皇子也罷,得到的都是二手消息。至於六皇子,那更是連山都沒上。
她必定是要被陛下審問一番的……
在山豬林,她一早就和賀子農將話都套過了。
賀子農想要活命,就必須要和她口供一致,所以,她一點都不怕他反水。
唯一的變數是二皇子。
除了賀子農之外,只有二皇子知道,三皇子想要楚嬌的命。
一個想要她命的人,又怎麽會讓他派出去的殺手誓死保護她呢?
二皇子知道這疑點,問題只是,他會不會說出來罷了。
楚嬌的目光呆呆地望著四四方方的窗格許久,終於清明起來。
她笑嘻嘻地對自己說,“我賭他不會說。為什麽這麽篤定?誰叫我是楚嬌,我運氣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