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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蓋簪纓》第99章 舊部
謝徵回城時,途經城門口,有意無意的瞧了一眼,卻不見那姓徐的守將,她猶記得,適才出城的時候,她看見他了。

  她並未多想,徑直走過了,待回到客棧時,見蕭賾已歇下,背上塗抹了漆黑的藥膏,看來小廝已來此送過藥了,大夫說,他開的藥裡有一味天仙子,服之止疼,卻也會使人昏昏欲睡,蕭賾喝了藥,自然就睡了。

  謝徵帶上門,回身之際陡然察覺了一絲異常,她掛衣服,素來是喜歡領口朝內,裙尾朝外,衣架上那件蕭賾的儒袍原也是這樣掛的,可如今怎麽反過來了。

  蕭賾傷病在床,無法動身,他自然碰不到那衣服,小廝替蕭賾上好藥,必定也即刻就出去了,托盤和盛藥的湯碗還放在床邊,小廝尚未來此收走。

  難道還有別人進來過?謝徵警惕的掃視著四周,忽見一片乾癟泛黃的樹葉緩緩飄下,這兒可是室內的,怎麽會有落葉,除非……

  謝徵仰頭望向屋頂,果真就見有個身穿皂色長袍的人小心翼翼的躺在房梁上,似乎還並未察覺自己已敗露行蹤。

  “誰!”謝徵伸出手,呈爪狀,單腳離地,輕輕一躍,便要上去將那人抓下來,而此時房梁上的人也翻身跳下來,二人一個要上去,一個要下來,便在半空中交手,兩位都不是等閑之輩,可論身手,謝徵更勝一籌,二人隻交手兩個回合,那位來客便停手了,他躲遠了些,言道:“這位娘子果然是高手!”

  謝徵也停了手,卻驚見這位不速之客竟是城門口那個姓徐的守將,“徐將軍?”

  徐渭拱手作揖,“若我沒記錯,你是姓謝,幸會了,謝娘子。”

  這個徐渭,一聲不響的進了別人的房間,客棧的小廝竟也沒攔著,謝徵想起早上她付錢的時候,徐渭曾拿出銀子來同她套近乎,她本還疑心這廝怎麽這樣好心,原來是有意如此,為的就是讓客棧的人以為他和她是認識的,這樣他就可以趁她不在的時候,光明正大的開門進來。

  真是好手段!

  “我還道方才途經城門的時候,怎麽沒見徐將軍您蹤影,原來您是跑到這兒做賊來了。”

  “謝娘子此言差矣,我從正門走進來,你房中又有人在,我豈是做賊?”

  “不問自取是為竊,不告而拿則為偷,你拿了我兄長的東西,還說你不是賊?”

  徐渭無可反駁,謝徵又道:“我沒功夫陪你爭口舌之快,奉勸你一句,趕緊把拿了我兄長的東西還回來,否則,我對你不客氣!”

  謝徵伸出手,徐渭輕蔑一笑,隻將放著蕭賾金印的錦囊拿出來擺了擺,問:“你是說這個?”

  “還給我!”謝徵伸手欲搶,徐渭卻閃身躲過,他將手背在身後,道:“我是沛縣的城門守將,你們兩位外朝人要在沛縣暫居,我自然要查清楚你們的身份。”

  “你昨晚已經查過了。”

  “我昨晚隻查了你的,可沒查他的!”徐渭指了指蕭賾,謝徵慍怒,“我同你說過,他的照身帖掉進泗水了,你若要查,盡管去水裡找!”

  謝徵說罷,又伸手欲搶回錦囊,徐渭這廝偏又躲閃,謝徵於是又同他交起手來,卻隻一個回合,就搶了他腰間的佩刀,徐渭猝不及防之時,謝徵已將刀架在了他脖子上。

  “徐將軍,莫怪我無禮,是你欺人太甚。”

  徐渭這下才服軟,將錦囊交出,可在謝徵伸手去接時,他也先松了手,錦囊口朝下,恰好口也沒有收緊,裡頭的金印先落了地。

  謝徵收回握刀的手,正要去撿金印,豈料徐渭這鼠狼之輩,竟趁她不備,一把搶了她手裡的刀,來了個反殺,謝徵僵住,徐渭指著地上的金印,威脅起謝徵來:“撿起來!”

  刀架在脖子上,謝徵隻得乖乖照做,她撿起金印,卻又被徐渭一把搶去。

  徐渭見金印上刻有“蕭宣遠印”四字,立時愣住,不由自主的放下了手中的刀,他看了蕭賾一眼,而後又怔怔的看著謝徵,問:“他是南齊太子?”

  謝徵豈會給他好臉色,她也一把將金印奪回來,斥道:“既已查明身份,你還不快走?指望我留你在這兒吃飯?”

  徐渭卻是死皮賴臉的不肯走,反而變了一副面孔,低聲下氣的向謝徵討饒,說道:“卑職有眼不識泰山,衝撞了貴人,貴人大人有大量…”

  他這話還沒說完,就被謝徵打斷,她哂笑:“卑職?你說什麽卑職?你是北朝人,我們是南朝人,你究竟是哪邊的卑職?”

  “不瞞您說,卑職曾是太子殿下的舊部。”

  謝徵愣了一下,她打量著徐渭,看他情真意切,一時間倒辨不出真假了,她只怕這徐渭是有意說這話來試探她與蕭賾出使北魏的真正目的。

  “徐將軍莫欺負我小女子不懂朝堂規矩,您如今可是北朝的將軍,怎麽成了南朝太子的舊部,究竟是您叛變南齊投靠了北魏,還是您曾混進南齊做北魏的內應,這始末,我倒是想請您說道說道。”

  “卑職原是太子殿下身邊的部曲,那個時候殿下還是前朝的齊王世子,有次袁粲到齊王府作客,見卑職身手好,便問殿下將卑職討去自家做府兵了,後來……”

  前朝時蕭道成奪權,袁粲曾帶兵討伐,此事對於徐渭來說頗是隱晦,徐渭不敢直言,隻接著說:“後來袁粲兵敗,卑職身負重傷,逃到建康城外,被一個北魏商客救起,便跟著到了沛縣。”

  “原來如此,”謝徵看他穿著這一身具服,又道:“不過,你如今已入編北魏,與太子殿下再無關系了。”

  “不!卑職生是南朝人,自當效忠南朝,”徐渭說話間字字鏗鏘,仿佛是肺腑之言,他又道:“太子殿下於卑職有知遇之恩,是卑職一生之幸,卑職一輩子都記得,如今殿下受傷,卑職自然也要出一份力。”

  “出力就不必了,你我道不同,不相為謀,我只希望徐將軍不要與人透露殿下的行蹤,”她也曾在齊王府住了十多年了,在府中也好,出去行軍打仗也好,她與蕭賾向來都是形影不離的,她可不記得蕭賾身邊還有個姓徐的部曲。

  看這徐渭言談間情感真切,可她又怎麽能分辨出他所言究竟是真是假?眼下蕭賾身負重傷,若是出了什麽劃子,可不是她擔待得起的!

  “卑職…”徐渭自也知道自己身份不明,不足以叫謝徵對他放下戒心,卻還是想為自己爭辯兩句,謝徵打斷他的話,不大客氣的說:“殿下還需休養,不好被打擾,徐將軍還是請回吧。”

  主人已下了逐客令,徐渭自然不可多留,他隻得離開,臨走時又道:“卑職還會再來的,告辭。”

  謝徵看著他離開,仍然心有余悸,便喚了小廝來,她取下發髻中的一支白玉簪子遞給小廝,吩咐道:“小兄弟,有勞你替我當了這支簪子,到對面的醫館買幾副藥回來。”

  她說著,就將藥方子給了他,接著說:“這是藥方子,余下的錢,你再替我雇輛馬車,我要去渡口一趟。”

  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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