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舅!”蕭曄見周緒乙躺在擔架之上,臉上毫無血色,胸口亦無起伏,果真是已斷氣了,他立時將目光落定在張苟臉上,張苟繼而面露驚惶之色,衝著他連連搖頭,辯解道:“不…不是下官,下官沒有殺他,是惠氏…是惠氏殺了他!”
蕭曄看了眼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惠氏,反問張苟:“她會殺表舅?她有什麽理由殺表舅?”
“這……”張苟本想說他與惠氏有染,如今周緒乙發現了他們二人的事,惠氏是擔心受婦刑,所以殺周緒乙滅口,一了百了,可這緣由也實在是不便言明,他張苟橫豎都沒什麽好下場。
“說,”蕭曄冷著臉,目露凶光,令人生畏,張苟卻是語塞,不知該如何解釋了。
蕭賾這一行人坐在旁邊像看戲似的,蕭曄卻還站在堂下,蕭賾便又說起風涼話來,吩咐陸己道:“陸府君,看來武陵王今日,也是要與孤一同聽審了,你還不快命人準備聽審席?”
“是,”陸己給衙差的使了個眼色,等到他們搬來書案和胡凳,他即刻便請蕭曄落座:“殿下,請。”
蕭曄剜了張苟一眼,便前往入座,陸己複又回去坐下,敲了一下驚堂木,對張苟說道:“張苟,太子殿下指證你為情婦惠氏,殺了尚書省左仆射周緒乙,你可有異議?”
“有!周緒乙並非我所殺,殺他的是惠氏,”張苟說至此,就伸手指著惠氏,他隨後又看向坐在另一邊的蕭曄,繼而說道:“殿下請看,惠氏手裡那支簪子就是殺人凶器。”
蕭賾冷嘲熱諷:“不過就是一支普通的簪子而已,就算是凶器,那也是誰都能用來殺人的,惠氏可以在殺了人之後把凶器放在你手裡,以此嫁禍你,你也可以嫁禍給她。”
陸己已聽懂了他的話,緊接著就應和道:“太子殿下言之有理,可不是凶器在誰手裡,誰就是凶手的。”
“就是惠氏殺了他,當時周緒乙想走,惠氏在他身後偷襲,趁他不備將他殺了,此事下官親眼所見,斷不會假!”
如今在場聽審的蕭賾和審案的陸己,同張苟皆是政敵,這對於張苟來說委實是腹背受敵,極其不利,本以為蕭曄來此至少能為他撐撐場面,偏偏死的就是他表舅,眼下張苟當真是走投無路了,畢竟寡不敵眾。
“好,既然你沒有殺周緒乙,那你為何要跑,在見到孤的時候,為何驚慌失措,又為何要倉皇而逃?張苟,煩請你解釋一下,”蕭賾說得雲淡風輕,頗是不屑。
“下官是怕。下官雖沒有殺周緒乙,可他畢竟死在下官房中,他的死,下官必然解釋不清,所以下官便想趕緊走,免得惹禍上身,可沒想到……臨走的時候還是碰到殿下了,如今殿下指證下官殺人,下官已是百口莫辯了……”
蕭賾聽得發笑,“這麽說,倒是孤誣陷你了?”
“下官不敢,可下官也斷不願蒙受不白之冤,殿下既然指證下官殺人,那請問殿下,可是親眼看見下官殺了周緒乙?”這張苟這會兒倒是精明起來了。
蕭賾隻靜靜的看著他,並不作答,張苟複道:“既然沒有,那殿下何以斷定就是下官殺了他呢?”
“當時房中除了周緒乙,便只有你和惠氏,惠氏暈倒在地,不省人事,她自然殺不了人,所以唯一一個有嫌疑的人就是你。”
“惠氏是殺了周緒乙之後才暈倒的,此事下官可以作證!”張苟看著蕭賾,忽又揶揄起他來,暗諷道:“殿下,您可不能因為下官與您政見不和,
便一口咬定下官就是凶手啊。” 陸己猛拍驚堂木,斥道:“放肆!張苟,你這話是什麽意思,莫非覺得太子殿下冤枉你!”
張苟不屑,並不理會陸己,蕭賾卻是泰然自若,“照你這麽說,孤還需避嫌了?”
“下官並無此意,”張苟說話間略微挑眉,越說就越是一副囂張跋扈的姿態,似乎當真是以為蕭賾沒法治他了。
就在張苟滿心歡喜的以為他即將要脫罪的時候,謝徵卻反問:“既然中執法指證凶手是惠氏,那不知,你手中可有證據,來證明周緒乙是她所殺而非你?”
“證據?”張苟輕蔑一笑,再次伸手指著惠氏,又說:“證據就是她手裡那支簪子啊!”
“適才殿下和陸府君都已說過,並非凶器在誰手裡,誰就是凶手,所以, 這不能算作是證據。”
“為何不能算作證據!倘若我不能證明是惠氏殺人,那我便注定要做這個替罪羊了?這是什麽道理?”張苟愈發蠻橫,謝徵倏的站起身,哂笑道:“好!既然中執法執意說這是證據,那我便遂了你的心願。”
她說罷就離席,走到惠氏身邊,又同張苟說:“雖說凶器在惠氏手裡,可若說是她殺了周仆射,那也絕無可能,原因之一,她手握發簪,可簪挺的方向錯了,原因之二,她握簪的深度也不對。”
眾人看著惠氏手裡握的簪子,細細打量,謝徵這時又在惠氏頭上拔下另一支簪子,半舉過肩,手心朝上,手背朝下,言道:“我手中這支,是垂珠簪,和惠氏手裡那支是一樣的。
假若我是惠氏,而中執法是周仆射,現在我要拿這支簪子殺他,定然是簪頭朝外,簪挺朝內,就像我這樣,簪頭握在手心,像釘釘子一樣,將尖銳的簪挺刺入他的後頸,這樣,乾脆利落,趁他毫無防備的時候,可以一舉將他殺死,”她說著,還附帶了要殺張苟的動作,張苟卻沒有察覺,他聽懂了謝徵所言,便只顧盯著惠氏手裡的簪子,暗恨他當時慌張,竟將簪挺的方向放錯了。
謝徵指著惠氏的手,接著說道:“可你們看惠氏手裡的簪子,卻是簪頭朝內,簪挺朝外,以這樣的握法,只能將手反過來,手背朝上,手心朝下,可也不能使上全力,惠氏既然下定決心要殺周緒乙,定然是盡全力下手的。握簪的方式不對,所以,這支簪子,是中執法在殺了周緒乙之後,為了嫁禍惠氏,故意放在她手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