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章殿。
謝貴嬪側臥美人榻,手中拿著一隻鑲嵌著紫翠玉的金製瓔珞,正心不在焉的看著,似乎在睹物思人,她道:“本宮聽聞,那個叫謝徵的女棋士,長得很像陽侯,可是真的?”
站在一旁伺候著的何女史應了一聲,回道:“回娘娘,確有此事。”
謝貴嬪側目睨了她一眼,又問:“真的只是長得像陽侯而已麽?”
何少言聽懂了她言外之意,隻道:“聽說,陛下此前曾吩咐禦史大夫親自去調查這位謝棋士,昨日,禦史大夫回京,已向陛下證實了她的身份,的確沒什麽可疑之處。”
“能叫陛下這樣大費周章的派人去查她,看來她長得真的很像陽侯,”謝貴嬪說話間,把玩著手中的瓔珞,繼而又道:“本宮倒想見見她了。”
“她好像要被陛下派去北魏了,昨兒陛下和她在華林園說起此事,那會兒有不少人都聽見了,說是吐谷渾犯境,她給陛下獻策,要先與北魏議和,陛下索性就派她和太子去了。”
謝貴嬪聽罷,斟酌道:“陛下竟會派一個女流之輩做使臣,果真是將她當做陽侯了?”
何女史左右看了一眼,隨後就附耳同謝貴嬪低語:“奴婢聽昭陽殿的人說,武陵王的表舅,尚書省周仆射,就是被她設計害死的。”
周緒乙和張苟的事,當初就鬧得人盡皆知,謝貴嬪緊盯著武陵王那邊的動向,對此事自也早有耳聞,如今聽聞幕後推手實為謝徵,她便有些詫異,“看來此女子倒真有異於常人的本事。”
“不過,她同太子走得頗近,此前她女扮男裝,太子還同她鬧出過斷袖之癖。”
“哦?”謝貴嬪甚是震驚,“竟有此事?”
何女史頷首,道:“前陣子鬧得滿城風雨,為此,陛下還找他們二位對峙了。”
謝貴嬪將手中的瓔珞放下,自言自語道:“這風吹遍了皇城內外,唯獨沒有吹到本宮這兒,看來本宮真是耳目閉塞了。”
何女史轉了轉眼珠子,言道:“娘娘!您這些日子一直靜心禮佛,哪有閑情逸致去管這些有的沒的,奴婢聽說了這些事情,私以為不重要,便也沒敢打擾您清靜。”
“你倒是會說話,看來你這名字,本宮是給你起錯了,你不該叫少言,該叫巧言才是。”
何女史嬌俏一笑,就同謝貴嬪撒起嬌來,道:“娘娘,您莫取笑奴婢了。”
謝貴嬪見她這般,倒也不置氣,她一向喜愛何少言,如今便也是滿眼的寵溺,伸手去刮了下她的鼻子,道:“本宮餓了,你去吩咐小廚房準備些點心過來。”
“是,奴婢這就去。”
彼時候府內,謝徵正在房中匆忙收拾行囊,桓陵站在屋門口看著她,輕輕皺著眉頭,時而輕歎,時而長歎,他此刻心中惱火,道:“怎麽你這樣輕易就答應去北魏了?”
“你以為我想去淌這趟渾水?”謝徵也煩躁得很,她道:“我原也推辭,可陛下說這是聖諭,叫我不得不領命,你說我能怎麽辦?難道抗旨不遵?”
桓陵又歎了一聲,“此去平城,路途遙遠,我實在不放心,不如…你把瓊林也帶上吧,讓他和玉枝一同保護你,我也放心些。”
他說到這兒,還不等謝徵回他,便又接著說:“索性我與你一同去吧,路上我親自照應你,總好過他們兩個,粗手粗腳的。”
謝徵聽到這話,倍感鬱悶,她提著行囊走到桓陵跟前,問:“縣侯究竟是不放心我,還是不放心太子?”
桓陵語塞,他自然是不放心蕭賾了。
謝徵輕語:“有玉枝盯著,縣侯還怕我同太子做出什麽出格的事啊?”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真的擔心你的安危,”桓陵被謝徵看穿了心思,這下忙不迭解釋,謝徵卻不容他多言,隻道:“難為縣侯擔心了,有玉枝隨行,足矣。”
她說罷,這便往府外走,玉枝緊隨其後,在經過桓陵面前時,二人對視一眼,便走過了。
蕭賾的馬車已在府外等候,謝徵登上馬車,玉枝同尹略坐在轅座上,尹略驅車,四人這便啟程。
待馬車已走,桓陵方才姍姍來遲的出來相送,他委實是有意如此,眼望著馬車漸漸消失在視野裡,他便吩咐曾瓊林:“緊忙去收拾行李,明日一早就啟程。”
曾瓊林有些為難,問:“當真要去北魏?”
桓陵白了他一眼,道:“自然要去了,太子如狼似虎,我若不跟著,德音遲早被他吃了!”
“是,卑職這就去收拾,”曾瓊林無言以對,隻得從了。
謝徵與蕭賾坐在馬車裡,二人除了噓寒問暖,一路上都沒多說幾句話,直至馬車駛至城東郊,途經前湖時,謝徵掀起窗簾一角,忽然開口問:“往年建康的初雪,大約在幾月?”
蕭賾也順著她的目光,透過狹小的車窗,望向前湖,他想了想,回:“大約都在冬月。”
冬月…如今已是十月了,冬月豈不就是下個月?
她還惦記著與顧遜的初雪之約,此去平城,一來一回少說也需兩個月,這初雪之約,她定是趕不上了……
謝徵倍感失意,放下窗簾。
“你想看建康的初雪?”蕭賾問,謝徵略敷衍的回:“倒也不是,只是喜歡下雪罷了。”
蕭賾笑道:“南方的雪不好看,北方的雪好看,北方的雪還來得早些,等到了北魏,你大可看個夠。”
“殿下言之有理,”謝徵也附和著蕭賾露出一笑。
蕭賾又問:“此番去北魏,走水路好還是陸路好?”
謝徵盼著早日返京,自然想越快越好,聽蕭賾問,她即刻就說:“自然是走水路了,走水路快些!先去琅琊,渡瓜步江至廣陵,從廣陵到淮陰,而後沿泗水往西北方向,不日便可抵達高平,隨後再經相州和定州,相信不出一個月,便趕到平城了。”
蕭賾有些詫異的看著她,笑問:“怎麽你對地理也如此清楚?”
謝徵愣了一下,她一個女子,通曉四書五經,可解釋為讀過些書,通曉天文尚可糊弄過去,可通曉地理,便不大好說了……她想了想,從容笑道:“有個故知就是平城人,他常與我提起,我聽得多了,便也記住了。”
蕭賾並未起疑,左不過就是多嘴問一句,他聽罷,就走去掀開門簾,呼道:“尹略,先去琅琊,走瓜步江。”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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