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宴後

　　夜深，人靜。極致的歡愉過後，也帶來了極致的疲憊。大家在聚會之後也都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帳篷。對於遊行客來說，充足的睡眠是明天狂歡的基礎，因此他們總是睡得比其他人早一些。

　　可黔南似乎還興致勃勃。她興奮地和城主坐在地上訴說著她從精靈小姐那聽到的冒險奇聞。

　　比如會和路人打招呼對的風車，無聊到拔自己毛玩的稻草人，還有會拉著小夥伴從園子裡跑出來玩的蔬菜……

　　城主面帶笑意地躺在草地上，細細聆聽著身邊少女的話語。

　　一直到亞巴頓喊困了，黔南隻得可惜地從自己的帳篷拿出他們借給自己的毛被，抱起小女孩，並把自己和亞巴頓裹成一隻毛毛蟲。反正旅途還很長，總會有時間再這樣大家坐在草地上說好玩的趣事。

　　大家都沒有再說話。城主依舊躺在草地上，翹著二郎腿望著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黔南抱著亞巴頓坐在城主的旁邊，目視遠方。柏林依舊站在城主身後，盡管深夜的風有些清涼，她依舊站得筆直得像一棵雪松。

　　就這樣等待著天上的醜星星來了一次又一次。對他們來說，有時候陪伴比語言是更好的相處方式。

　　“我是不是做錯了?”城主自言自語地說。一旁的黔南和柏林都沒有說話，也不知道她們有沒有在聽。

　　城主也沒有管二人，依舊在那自言自語。

　　“以前我一直認為，生命是卑劣的。迪蘭馬斯特是那麽的美，那麽的溫柔。然而就是溫柔的她，美麗的她，卻一次又一次地受到生命的傷害。或是為了利益，或是為了仇恨，或是為了力量……”

　　“我比任何人都要深愛這個世界，看著她一次又一次地受到傷害卻不還手，我感覺自己就像被那些家夥在靈魂上刮了一刀又一刀。”

　　“所以我想代替迪蘭馬斯特懲罰他們。做了一個又一個無法挽回的事。”

　　城主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仿佛他不是在說自己，而是在說一個故事。

　　“明明他們都勸過我了，我一直不聽，一直在做自己心中認為的對的事。說實話，那時的我根本就不能理解他們的想法，他們勸我的理由在我看來是如此的可笑。我對他們很失望，失望到……”

　　城主沒有繼續說下去。

　　“可是在我看到黔南，看到柏林，看到這些人，和他們相處時……我覺得生命真的是個很奇妙的東西，每個生命都有自己的不同，就像一個個奇跡。它和迪蘭馬斯特本質上沒有什麽不同。”

　　城主深深地歎了一口氣。雙目無神地看著天空。

　　“我是不是做錯了?”

　　“……”

　　“我不知道軍首的想法。”良久，站在身後的柏林開口了。她目視前方，冷峻的面孔變得些許柔和。

　　“軍首肯定也在糾結著。但無論如何，無論軍首最後是對的，還是錯的。我們對軍首的忠誠和愛戴是永遠不會變的。無論是對的，還是錯的，我們都會堅定的支持軍首。如果軍首想要毀滅世界，那我們就是城主劍鋒所指的橋頭堡。”

　　“城主就是城主！”黔南沒有過多的話語，隻是這麽說了一句。她想說的，柏林都已經說了。

　　城主依舊看著天空，漫天的繁星映入他的眼中。

　　天上開始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黔南用毛被微微遮住了一些亞巴頓的露在外面的腦袋，身體稍微向前傾斜。

　　城主閉上眼睛，默默地感受雨水拍打在身上的感覺。

柏林沒有挪動一絲身體，對她來說，雨水拍打在她身上和陽光灑在她身上並沒有什麽不同。　　天上的醜星星消失在雨中。

　　也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

　　一直到雨漸漸停了。取代它的是一絲微弱的光芒，從遠方的地平線上誕生。

　　快要天亮了。

　　太陽漸漸升起，陽光慢慢照耀天空。三人望著遠方，任由陽光逐漸爬滿他們的臉龐。享受著這短暫的平靜時光。

　　“再過幾天，我們就要到邊境了。”城主說:“到時候我們找一個合適地方，柏林你把本體城市降臨在那。之後我們去第七區，找塔耳談些事。然後我們就回家。”

　　“嗯。”

　　“哎呀。真是一個美妙的夜晚啊！”城主坐起身來，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順帶捏了一把黔南的臉蛋。隨後打了一個響指，已經化為灰燼的火堆竟然又升起了烈火。

　　他說:“黔南，該做早飯了。”

　　黔南翻了個白眼，把亞巴頓交給城主，拿起材料就開始做起了早餐。 這次她做的不只是四人份的了，她準備把所有人的早餐都解決了。

　　“小懶豬，起床了。”城主寵溺地點了點亞巴頓的腦袋。

　　“嗯……”亞巴頓翻了個身，沒有任何想要起床的意思。

　　“起床了起床了！”城主帶著惡劣的笑容，一隻手不斷搖動著女兒，一隻手撓動著她的下巴，像在逗小貓一樣。

　　亞巴頓猛地扯開毛被，呼的一下扔在在城主身上。“啊，煩死了煩死了！爸爸真是太討厭了！”

　　亞巴頓很生氣，所以她決定在看到那個醜星星之前不再和爸爸說話了。

　　城主可不管這麽多，依舊逗弄著亞巴頓，臉上盡是沒心沒肺的笑容，弄得亞巴頓幾乎是馬上就破功了，大吼大叫地追得城主到處亂跑。

　　等兩人累了，他們就抱在一起。亞巴頓依舊數落著她的父親，城主也不斷點頭承認自己的錯誤。反正對他來說，承認錯誤就隻是承認錯誤而已。

　　虛心認錯，死不悔改。逗女兒這件有益身心的活動，不管怎麽樣他都無論如何不會改的。這是身為父親的基本原則，是亙古不變的至高真理，是足以載入《亞巴頓之書》的無上規則。

　　黔南在旁邊看到這一幕，噗嗤一聲笑了。

　　真是一對活寶父女啊……

　　她招呼道:“該吃飯了，你們的份已經做好了。”接著，她細心地為三人乘上他們各自的早餐，然後用蓋子把那口大鍋蓋上。

　　等到四人都吃好了，他們也就該走了。不需要告別，大家各自心中都相互留下了對方的映像。輕輕地來，就輕輕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