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老太更不高興了,說道,“三豹是你親侄子,你們是血脈之親,隻有他才能真心對你和離丫頭好。若是過繼外人,弄不好就是吃裡扒外的小狼崽子,你和離離指望不上他,這個家還得被別人謀去。”
夏氏若有所指地說道,“我就是怕這樣,才一直不想過繼。不管外人還親戚,都有可能是吃裡扒外的小狼崽子,都有可能把我的整個家都謀了去。”
夏老太堅持道,“反正便宜外人不如便宜自家人,你隻要過繼兒子,就必須是三豹。”
夏氏不想再爭,自己娘固執,爭也爭不出個明堂。說道,“娘就再容我想想吧。這是大事,要考慮周詳。再說,這些事還得聽聽我爹和哥哥弟弟們的意思。”
夏老太隻能這樣了,站起身說,“那你就再想想我的話吧,若是過繼或是給離丫頭招婿,三豹和大熊最合適。”邊說邊往外走去。
夏氏挽留道,“娘吃了晌飯再走吧。”
夏老太頭都沒回,說道,“我若不在家,那個饞婆娘還不得把油用光,把米倒完啊。”
夏老太最瞧不上小楊氏,但也不得不為她的兩個孫子謀劃。沒辦法,孫子攤上了那樣的娘,總得給他們找條好出路不是。
送走夏王老太,夏氏來到西屋,看到女兒睜著大大的杏眼在看她。喜道,“離離醒了,餓了吧?你等等,娘去給你下碗面。”
夏氏個子不高,白淨清秀,聲音溫柔,不到三十歲的年紀,眼裡盛滿了對女兒的疼愛和關切。頭髮簡單地在腦後挽了個髻,插了支木簪。穿著藍灰色粗布衣裳,同色長裙,洗得乾乾淨淨。衣裳已經褪色,肘處還有兩塊補丁。
夏離死的時候跟她年紀差不多,當她的女兒實在有些難為情。動了動嘴唇,卻情不自禁地喊了一聲,“娘。”
聲音軟糯嬌嫩,極好聽,跟前世清亮乾脆的聲音完全不一樣。
夏氏俯身摸了摸她的前額,笑道,“不燙了,離離的病總算好了。等著,娘去給你下面。”
夏氏的手非常細膩,不像農婦的手。她是靠著這雙靈巧的手掙錢的,平時非常愛惜,根本不敢做農活或是打柴這些粗活,她家連柴火都是掏錢買的。就是後院的那一小塊菜地,提水去澆地,或是翻地,夏氏也會墊張帕子保護手。
夏氏去廚房忙活,一刻多鍾後便端了一個大碗來到西屋。是一碗面條,還臥了個荷包蛋,上面又撒了一些蔥花。
一股濃香撲來,夏離頓感饑腸轆轆,肚子還叫了幾聲,她一下直起了腰。
見女兒想吃東西,夏氏極高興。笑道,“離離喜歡,娘晚上再給你做。”
夏氏把面條遞給夏離。
夏離又問,“娘的呢?”
她第二次叫“娘”十常順溜,心裡沒有了一點負擔。前世的媽媽在她三歲時就犧牲了,今生終於有了母親,就珍惜這個緣分吧。
夏氏溫柔地笑道,“還在廚房裡,娘這就去端。”
夏氏又端了一個大碗過來,一手還拿著一個玉米面餅子,坐到桌旁。她的碗裡隻有大半碗面湯,稀稀落落地有幾個面條。
夏離還想給夏氏夾一些面條,夏氏阻止道,“離離乖,多吃些好的,早點把身子骨養好,也能幫幫娘。”
夏氏這麽說就是想讓女兒多吃些,其實家裡的事很少讓女兒動手。
看到夏離蒼白的小臉,尖尖的小下巴,精致的五官,夏氏心如刀絞……這不是她該過的日子。
夏氏趕緊側過臉去擦擦眼淚,
低頭吃飯。 夏離沒注意到夏氏紅了的眼圈,也沒矯情,坐在床上繼續吃起面條來。吃完後,覺得身上似乎有了一些力氣,就想去看看自己將要生活的地方,便掀開薄被下地。
夏氏把衣裳拿過來幫她穿上。是一件水綠色細布夾衣,一條淺橘色粗布裙子。雖然洗得有些褪色,但沒有補丁,在鄉下可算得上好衣裳了。穿上那雙半新舊的淺妃色小繡花鞋,夏氏就讓女兒坐在桌前,給她梳了個雙丫髻。髻上系了一圈妃色絲帶,絲帶系了個蝴蝶結,還垂了一節在耳後。
對於女兒,夏氏樣樣精心仔細,沒有一點馬虎。
夏離也看出來,夏氏雖然自己極其節儉,但在女兒的吃穿用度上很舍得,也很嬌慣女兒。看看自己的小手就知道了, 細嫩軟滑,柔弱無骨,這雙手比她前世的手還細嫩白晰,隻是要小得多。
而且,原主剛滿六歲時,夏氏就開始教她打絡子和繡花。八歲以後,夏氏還花錢請秀才娘子林氏教她認字寫字,直到半年前秀才娘子已經再無可教,她才沒有繼續去秀才家學習。
李秀在鄰村石板村才開了一個私塾,附近幾個村隻有這一個學堂,學裡有十幾個學生,很是受人尊敬。他的媳婦林氏,父親也是秀才,識文斷字。
夏氏完全是照著有錢人家的小姐來教養閨女的。
夏離看看銅鏡裡的自己,小瓜子臉隻有巴掌大,蒼白的肌膚還有些發青,彎彎的眉毛濃淡得宜,大大的杏眼明淨清澈,小而翹的鼻子,小嘴雖然沒有什麽血色,卻如花瓣般柔嫩美麗。
真是個美人胚子。
這模樣跟她前世有五、六分相似,卻要更精致一些,也更柔弱。雖然個子隻有一米五五左右,但本尊還小,也沒有來月信,有繼續長高的可能。
這個漂亮的小模樣可不像夏氏,夏氏隻能算清秀,那一定是像親生父親了。原主也沒有見過親爹,沒有一點他的印象。記憶中夏氏對她親爹諱莫如深,概括起來隻有幾個字――是個京郊的秀才,死了。
有個跟自己前世相像的容貌,讓夏離有一種意外之喜。
她欣賞完自己的美貌,向外走去。大病初K,加上好幾天躺著沒動,走路都有些搖搖晃晃,夏氏趕緊過來扶住她。
來到堂屋門口,不高的門坎還要借著夏氏的力才能跨過去,身體真是弱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