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二答應一聲，起身穿上蓑衣戴上鬥笠，拿著一把防身的鋤頭跟夏離出了東門。東院的東邊開了一道小門，方便當當進山回家。祝二不好經常去主院，進出門也多是走東門。

　　都出門了，祝二又說道，“大姑娘等等。”

　　他跑回去拿了一支火把和一塊打火石塞進腰帶裡，說道，“野物怕火。”

　　夏離點頭，祝二看著憨憨的，心思非常細致。

　　兩人快步往那個方向跑去。雖然雨小，山路卻也泥濘不堪，又滑，他們要拉著旁邊的樹枝上山。

　　祝二說道，“大姑娘，這路不好走，我去山腰轉轉，你在山下等著。”

　　夏離固執地說道，“不，我得親自去找。祝叔放心，我從小長在山下，經常爬山，無礙。”

　　剛剛進山，就能隱隱聽見當當的嚎叫聲，好像跟什麽東西打起來了。

　　夏離和祝二對視一眼，加快了腳步。再走近一些，打鬥聲更明顯，還能聽到另一種野物的吼叫聲。

　　祝二停下腳步說道，“大姑娘，那是野豬的叫聲。我上去幫當當，你還是不要上去了，危險。”

　　夏離的腳步沒有停，說道，“別怕，我的箭法好，沒走近就先射死它。”

　　祝二聽了，隻得繼續往前走。怕夏離出事，還走在她前面。

　　距那個地方不到百米，有一塊高出來的巨石，又沒有樹木遮擋，夏離爬上去，抬頭就能看到當當同一頭野豬打在一起。

　　夏離搭弓上箭，向上面大聲喊道，“當當，讓開。”

　　當當聽了，知道姐姐要放箭，忙往旁邊一閃。野豬還傻傻地往這個聲音望來，一支箭已經射進它的眼睛。它狂嚎一聲倒地，當當衝上去咬住了它的脖子，幾口就把它咬死了。

　　夏離和祝二跑近了，祝二才發現當當的旁邊還坐著一頭大熊瞎子，表情極其恐怖地衝他們嚎著。他嚇得魂飛魄散，舉起鋤頭就向大熊瞎子砸去。

　　當當跳起來撲向祝二，祝二沒有準備，被撲倒了個跟頭。當當雖然沒咬他，卻用前蹄把他壓住，衝他狂吠著。

　　夏離趕緊對祝二說道，“看情形，這頭黑熊要生崽了，當當應該是在保護他。”又對當當說道，“好了，放開，祝叔是怕你有危險，幫你。”

　　當當放開祝二，就用腦袋蹭蹭夏離的腿，又衝黑熊叫了幾聲，嗚咽起來。意思是，求求你，幫幫它，它是我朋友。

　　黑熊坐在地上望著夏離，眼裡有淚水、有恐懼，還有懇求，低聲哀鳴著。

　　夏離知道，它不是怕自己死，它是怕自己沒生下寶寶就先死。

　　無論人還是動物，母愛都是偉大的。

　　夏離非常懂如何跟動物打交道，她讓祝二放下鋤頭離遠些，自己則放下弓箭，舉了舉雙手，在離它一丈遠的地方蹲下說道，“放心，我們不會傷害你。”

　　黑熊聽不懂人話，但看得懂夏離眼裡的溫柔，聽得出她聲音的柔和，從她的動作看也不會傷害自己，也就放心下來，專心生產。

　　天漸漸黑了。遠處，似有野物的嚎叫聲。

　　祝二把火把插在石頭縫裡點然，雨絲很細，還是淋得火把不那麽明亮，一跳一跳的，遠看如幽幽的鬼火。

　　二人一狗形成一個包圍圈把黑熊圍在中間，夏離和祝二拿著各自的武器向外注視著前方，當當也是立著耳朵瞪著眼睛，有一點風吹草動就是一陣狂吠。

　　大概小半個時辰後，黑熊突然一聲嚎叫，終於生下一頭小熊。

　　夏離回頭看看，好小，隻比她的手大不了多少，沒毛，閉著眼睛，叫聲像小貓。

　　她知道，大黑熊和國寶熊貓一樣，都是母親忒大個身材，生的寶寶特別小。當然，黑熊生的寶寶比大熊貓生的還是大多了。

　　夏離很擔心，這麽小的東西，又生在雨天，能養活嗎?

　　黑熊沒有管地上的寶寶，繼續張著嘴低鳴。

　　它的肚子裡應該還有一個甚至更多，黑熊最多能一次生四個。

　　夏離斜眼看看地上的小東西，躺在濕漉漉的枯草上，無數雨絲打在它的身上，無助極了。再可憐它，夏離也不敢靠近它

　　大概半刻鍾後，黑熊又是一聲嚎叫，生下了第二個寶寶。這個寶寶比第一個寶寶還小點，沒叫一聲，一看就沒有第一個健康。

　　黑熊坐起來，看了兩個寶寶幾眼，就把第一個寶寶叼進嘴裡，再吐進懷裡。

　　它再也沒有看過第二個孩子一眼，滿心滿眼的就是懷裡的寶寶。

　　夏離知道，它已經生完了。笑道，“熊媽媽，恭喜你， 生了雙胞胎。”

　　熊媽媽完全感受到了夏離的善意，衝她伸出舌頭笑了笑，夏離就是把它的那個表情當作笑。

　　夏離猜測，它或許要放棄地上那個孩子了。她的心痛了痛，看向還躺在地上枯草上的小東西。沒有一根毛，雨絲滴在它的身上，讓它更覺寒冷，身子縮得更厲害了。它沒有睜眼睛，嘴半張，也沒叫，隻伸了伸小粉舌頭。

　　夏離還不能完全猜透熊媽媽的意圖，不敢冒然去抱那隻小可憐。

　　熊媽媽大概歇息了一刻多鍾，用嘴叼起懷裡的小熊，起身向山上走去。它應該是找洞穴養寶貝去了，只能帶一個孩子走，它就選擇最健康的。

　　它真的是遺棄另一個不健康的小熊了！動物也懂優勝劣汰。現實，就是這麽殘酷。

　　熊媽媽都走出了二十幾米遠，又停下回頭望了當當、夏離和祝二一眼，依然沒有看地上的小熊。之後才轉過身走了，消失在密林裡。

　　看它走得沒有蹤影了，祝二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說道，“大姑娘，下山吧，天已經黑透了。”

　　夏離低頭看看地上的小黑熊，孤獨地躺在地上。它或許也感覺到了自己已經被母親遺棄，小小地哀叫了一嗓子。

　　它還活著。

　　夏離又想到她當初救夏聚的情景，她不忍心這麽走了。有時，一個善舉就能救一條命。

　　當當也不忍心，它用腦袋拱了拱夏離的腿。

　　夏離走過去蹲下，把小黑熊捧在手裡說道，“我帶你回家。你若能活下來，長大後就放你歸山，去找你娘親。若活不下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