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鼠兔公主相比,那個信口開河胡亂指證,最後連思路都完全跟不上兩人的老板,則被乾脆打上了“無能”的標簽。
“我不知道巨鬣狗將軍做了這樣的事情,但依據你提供的證據這確實很可能是事實。不過不管將軍為什麽做了這件事情,本殿只能表示與我無關。
說起來,我十分好奇你為什麽要致力於證明國王的死與我們兄妹二人都無關系。如果父王真的死於旁人之手,難道你認為就會有足夠的勢力支持我那不成器的妹妹繼任了嗎?”
這是一句試探,說出口的時候袋獾王子其實十分缺乏底氣。它清楚曲芸不可能看不透如果證實了國王死於旁人之手那麽王位肯定會落到它的手裡,所以它現在真的十分好奇……音樂家究竟想要做什麽?
事情一直在它的掌控之中,除了它始終看不透曲芸的底牌。
面對對手的試探,曲芸胸有成竹:“先王死於它人之手,你就一定能繼承王位嗎?那如果……
是殿下雇請福大命大的人,替您出手謀害國王的呢?”
石破天驚。
“你血口噴人!”老板勃然色變。他一心想著用這個借口坑死曲芸,卻做得頗為拙劣落人笑柄。竟沒想到那個可怕的音樂家居然和他想到一塊去了。
若真是如此,按照動物王國的傳統恐怕袋獾王子與福大命大都要被處以極刑!
這才是曲芸的謀劃。她先前果斷承認與藍楓的關系,甚至讓對手親口說出藍楓歸屬於雲裳仙府這邊,便是為了在將福大命大斬盡殺絕時保她周全。
這正是袋獾王子料想的幾種可能中,它最害怕的一種。
但它自知做得滴水不漏,且事實並非如此,那小小音樂家又有什麽證據能張冠李戴呢?因此它依然鎮定,冷笑道:“好啊,就讓我來聽聽你有些什麽有趣的看法吧。”
“好,我需要問笑貓頭鷹侍衛長話。其實原本也打算讓藍楓來證實的,不過既然她確實出現在不合適的地方,且已經明確被規劃到依子的陣營,想必任何證詞都不會被采納吧?”曲芸胸有成竹,便是試探也帶著一切盡在掌中的從容。
“我認為此時再讓你們串通口供就不太好了。”藍馬羚果然微微搖頭。它施展手段,轉眼間笑貓頭鷹也出現在了國王臥室。
見人到齊,曲芸婉婉道來:“今晚八點四十五分時,王子與公主被老王趕出大廳,這一點很多人都見證了,”
兩位侍衛長點頭。
“之後我恐王子殿下生有歹心,便將它和身邊的侍衛一齊騙去了城堡底部的魔法平台。當然,依子當時已經洞悉王子意欲假借福大命大之手行刺。將它騙去難以很快脫身的地方,主要是為了在他差遣別人動手時製造殿下的不在場證明。”
“你竟然一早就知道有人會對大王不利,卻不來通知我們……”笑貓頭鷹聞言炸毛。
“喂,那是你的工作好麽?和我們來此的任務毫無關系,要怪也是怪你們自己無能好吧?而且與其對依子發怒,不如去怨恨那些親手殺死你們樹懶大王的家夥如何?”
曲芸哂笑著用拇指點了點身後的老板,把他氣得咬牙切齒,接著不慌不忙繼續了下去:
“為了避免嫌疑,依子把王子殿下限制住之後就直接去了龜丞相那裡。然而我那是尚不知道,袋獾王子也用了某種手法離開了。現在看來,它應該是從牆外直接飛向了這個窗口。”
“是這樣的,”笑貓頭鷹現在課一點也笑不出來,陰沉著一張鳥臉:
“我負責在窗外警戒,雨夜中見到有人打算從外牆強闖禁區,就攻殺上去。對方一路飛逃跑出去很遠,我看不清犯人身形便一直追擊。直到擊殺了飛行而來的犯人,王子殿下眼看著要墜落虛空時才肯自暴身份,被我押來見陛下。”
曲芸接過話頭:“而這個短暫的空隙,就留給了兩個人潛入進來的機會。首先是被袋獾王子捉住,準備用來對付依子的藍楓。
如果所料不錯,王子殿下計劃讓她出現在國王被刺的現場,這樣無論事情怎樣發展它都可以以此為契機佔據主動。
要做到這一點也很容易,只要讓被關押的藍楓聽聞雲裳仙府將來刺殺國王,並且你已經準備好對策,之後再讓守衛故意露出破綻,那麽藍楓一定會憑自己的意志和辦法闖進這不該出現的地方。
侍衛長,麻煩你打開書房第二扇窗的窗簾。”
披毛犀過去拉開了窗簾,通明的燈火下立即暴露出了窗戶外面懸著的一條繩索。顯然,曲芸在步入臥房的時候就已經以辯音成像的場域檢查過整間書房了。
“而第二個人,則是真正被王子殿下雇傭來投毒的福大命大的副團長霄德治。
這人有一種特殊的能力可以讓自身如流體般傳過任何微小的縫隙而移動。它能進來的辦法太多了,我們不必細糾。只要守在窗口的笑貓頭鷹侍衛長不在,他就可以暢行無阻地刺殺陛下。
這兩人不巧正好在陛下的書房相遇,因此發生了爭鬥,進而引來了披毛犀侍衛長,抓到了沒能逃脫的藍楓。而在侍衛長離開之後,霄德治潛入了陛下的房間,毒殺了黃喉樹懶大王。
這,就是事情的真相了。”
面對曲芸的指控,袋獾王子同樣成竹在胸,冷笑連連靜等曲芸說完才出口反駁:
“真相麽?音樂家小姐的真相還真是漏洞百出呢。請容我問一句,霄德治其人在哪裡?你有什麽證據證明是他動手殺了父王?如果如你所說霄德治曾經在書房和藍楓交戰,並且在藍楓被俘時逃過了守衛的眼睛,那麽……
藍楓當時又為什麽不對披毛犀侍衛長點明自己的敵人潛藏在房間裡意圖不軌呢?”
原本心已經提到嗓子眼的老板聽聞袋獾王子鑿鑿之言,突然長舒一口氣。這樣看來,那個可惡的音樂家分明就是無憑無據在信口雌黃啊!
曲芸伸出一隻纖長的食指微微搖動:“藍楓為什麽不告訴侍衛長還有個霄德治潛藏在房間裡呢?可能她被殿下的計謀蒙騙,還以為我們也同樣潛入了房間所以不敢提;也有可能是因為她和披毛犀侍衛長都誤認為霄德治已經死了。
沒錯,霄德治現在就在這裡!難道就沒有人好奇書房裡多了些什麽東西麽?”
“他有著改變身體形態的能力,但是能做到這個份上麽?”袋獾王子即便仍然自覺勝券在握,但面對門外大大小小的碎塊還是皺起眉頭。
如果是普通的屍塊,出手攻擊的披毛犀不可能任由它們遺留在現場而毫無察覺。
但是眼前這些大大小小暗紅色的碎塊既沒有一絲血腥的味道也沒有任何生物肢體的特征。而只是像軟趴趴的果凍一半散落各處,如水一樣凝結成珠或平攤地面。
這樣一番景象,任誰也不會想到自己剛才在黑暗中竟然擊殺了一名人類。
“陛下睡眠很淺,我們是打算等明早陛下起床後再打掃的。”笑貓頭鷹道。
“從這些碎塊中我們感受不到任何生機,也沒有絲毫危險,所以就沒有急著處理。當時我以為畢竟比起這些無關緊要的東西,還是看守意圖不軌闖入禁地的危險分子更為重要,卻不想這才是……”
披毛犀說著,眼眶因悔恨而變得濕潤。
“你胡說!我們根本就沒有理由為袋獾王子做到這個份上!而且人死後屍體怎麽可能是這副模樣?”老板拍案而起。
“你見他死過?”曲芸一句話就把老板噎得啞口無言。
拉馬克遊戲中千奇百怪的進化太多了,能道出遊戲名稱的藍馬羚不可能毫不知情,老板是瞞不過去的。至於霄德治死後會是什麽樣子,這還真沒人能說清楚。反正形成眼前奇怪的景象並非不可能。
他在改變身體形態時即便被斬落肢體也可以立即融合起來,那麽究竟怎樣的攻擊才會讓他斃命?或許真像這位音樂家所說,即便被砍成四分五裂他也依舊可以活著吧?
就比如雲裳仙府的小吸血姬。若是有朝一日真有什麽力量能將她徹底殺死,那麽顯然屍體不可能還成人形。
“至於動機嘛,我們都知道霄德治是老板的死忠支持者。就像藍楓會為了依子不顧性命來涉險一樣,霄德治很明顯為了老板的計劃而選擇以身殉職了。而為什麽老板你會答應冒險替王子殿下行刺呢?當然是這個。”
曲芸說著,拇指食指扣成環形,做了一個大庸通用的“銅板”的手勢。
“哈?”老板一臉懵逼,接著便氣樂了:“音樂家,你怕不是秀逗了。它可是遊戲世界的土著哎,怎麽可能有我們需要的錢?你是把我看低到會因為金銀而動心,還是以為它能拿出能量點啊?”
“兩千四百三十五枚能量點,一枚不多,一枚不少。對您這樣的團長而言,可不是一筆小數目了。”曲芸冷笑,看來袋獾王子對老板蔑視到壓根沒提過報酬的事情。
“哈哈哈哈,你說它有能量點?哈哈哈……”老板笑著笑著聲音逐漸變小。他發現周圍人都像看個小醜一樣看他:“不會吧?”
鄙視的目光包圍著老板:裝,你繼續裝。
袋獾王子在悖影泛濫的區域收集能量點,顯然不是一個秘密。
“證據,音樂家小姐。最關鍵的證據啊,”見曲芸說完,袋獾王子心中的忐忑微微放下。盡管自己這邊的老板被當猴耍顏面無存,但曲芸終究是沒有給出任何明確的證據。這也讓它堅定了音樂家並不了解事情真相的判斷:
“或許事情的發展過程都如你所推測的,本殿也不得不對你的推理能力心悅誠服,然而關於父王死亡的核心部分,明顯都是你編造的。
因為,你不能像我一樣拿出證據!”
曲芸原本還打算繼續說下去,聽到王子急著打斷,便笑眯眯饒有興趣地順水推舟:“王子殿下居然能拿出證據?這可真是讓人驚訝,依子洗耳恭聽。”
就像袋獾王子看穿她一直在信口開河一樣,她也壓根不相信明顯並沒有親自動手的王子殿下真能拿出什麽可以駁倒自己的證據。
袋獾王子露出得意的獰笑道:“王國古來慣例,親手弑君者必會留下證據,我又怎麽可能破例?祭祀大人,請傳內務總管斑驢先生。”
藍馬羚又一次手入虛空,摸索一番後揪出來一位十分喜興的擬人化動物。這貨上半身是斑馬,下半身就是純種的驢子。
“斑驢總管,請問你可認識地上這瓶子?”王子直入主題。
斑驢縱觀毛色喜興,但性格看起來憨厚老實。讓這樣的家夥主管內務確實可以省卻很多麻煩。它先前聽聞鍾聲,自然已經懷疑國王駕崩,見了眼前這副架勢還是嚇了一大跳。
但當斑驢總觀看到地上的瓶子碎片後,就露出了一副十分專業的表情撿起幾片認真觀瞧:
“認得,這是由頂層果園十二種水果共同釀製的極品果酒【神醒尊】。根據傳統的配方,只有在光照雨露滿足特定條件的年份才能釀造,基本數十年能出一瓶。
如今庫中僅有三瓶,一瓶被王子殿下在三日前提走,另外兩瓶尚在庫中。【神醒尊】的盛器乃特製的薄陶,做不得假,除了殿下所提那瓶沒有第二種可能。小臣肯定不會看錯。”
“可有記錄在冊?”袋獾王子笑問。
斑驢總管趕忙點頭:“白紙紅字,落了章的,做不了假。上面還有王子殿下出庫時的手印。”
數十年出一瓶的極品佳釀,放到這農業條件極差的國度視為國寶也不為過,王子提用也需要留下手印並不奇怪。
袋獾王子轉而看向披毛犀:“這瓶子你可見過?”
“見過,今日公主殿下與陛下會面時,是您帶著它請求覲見。而您離去時,並沒有帶在身上。”披毛犀知道袋獾王子的意思,它實話實說。
“父王每日就寢前,是否會飲酒?”袋獾王子咄咄逼人。
“陛下每日睡前,確有小酌一口的習慣。”盡管看著王子面色不善,披毛犀侍衛長還是說出了它想要聽到的證言。
說到這裡,曲芸怎能還不明白袋獾王子的算盤?因為它知道樹懶國王有睡前飲酒的習慣,所以在送來一瓶辨識度極高的毒酒後離開。現在王死了,有打碎的酒瓶在身旁,順理成章便可以認為是王子投毒的酒導致了國王的死。
以她的眼光自然也看得出這頭斑驢是實話實說,並非與王子串通之人。如果王子選擇一個自己親信來作證顯然也不可能服眾。袋獾王子不可能犯這種錯誤。只是……
“呵,依子還以為你有什麽如山鐵證,原來就是這種模棱兩可的東西啊。酒水完全揮發了,我們現在根本不可能驗證這酒裡到底是否有毒不是麽?你說在依子布置一切之前就已經設好必勝之局,依子還可以說你那酒裡根本就沒有毒呢。”
即便擁有先進的科學魔法手段找出真相,在沒有相應知識體系的動物王國也無法得到認可,這才是這場遊戲的最大難點。
順著曲芸的思路,笑貓頭鷹突然提出了疑問:“由於王國的傳統,國王收到任何餐飲後一定會經過試毒才會飲用,尤其是有繼承權的子嗣所送來的禮物。然而今天陛下卻未曾喚我們試毒。”
和披毛犀一樣,身為國王的親信,它也十分不喜王子這類獾。
“而陛下不需要試毒的唯一理由就只有……王子殿下在陛下面前飲過此酒了,”曲芸笑眯眯接道:“敢問殿下,若此酒有毒,您又如何還能活在這裡和依子爭辯呢?”
“那當然是因為,我有解藥啊。音樂家小姐剛剛不是替本殿證明了巨鬣狗將軍從藍蛇女仆那裡拿到了毒藥和解藥嗎?”王子勝券在握,幾乎瞬間便接下了曲芸的攻勢。
它確實喝了酒,但它事後又喝了解藥。即便鼠兔公主和曲芸能夠證明它從覲見國王到離開五分鍾後的時間內都沒有服用解藥,但這兩方作為對手證詞根本不會被采納。
這是陽謀,無懈可擊,袋獾王子料定曲芸沒有任何辦法推翻自己的說法。正如曲芸所分析的,袋獾王子其獾心機深沉,行動前定會給自己留好後路。這便是它一早備下的後手。
啪,啪,啪。
曲芸緩慢而有規律地拍手:“王子殿下,在依子經歷過的所有遊戲裡,您是讓我玩得最盡興的對手之一。
在完全未曾料到事情發展的前提下竟事先做出這等布局,捏造明知不實的真相時又是如此遊刃有余。無論是膽識,謀略,您生在這樣狹窄的世界真的是可惜了。
只是,您提出的證據終究只是一個假設。
若依子真如您所說拿不出證據,卻也足夠了。可惜,依子不但有證據,還有確鑿的證據!首先,容我來證明國王陛下確實死於福大命大的之手。”
曲芸說著,將先前在眾目睽睽下從酒瓶碎片底部取出的凝膠狀物體展現在眾人眼前。
“這是!”老板定睛一看,頓時亡魂皆冒。
“祭司大人應該清楚,我們這些應選者身上都會帶有一個每個人都不同,足以鑒別身份的紋身。霄德治的紋身在手背上,這些天想必總會有動物見過吧?
如果沒有動物能作證這個紋身屬於霄德治,那麽也無所謂。因為事實會告訴我們,第一,霄德治再也不會出現了。第二,這個紋身連通著一個空間。
雖然拉馬克徽章除了本人任何人也無法使用,但依子以為這樣的東西在這個世界應該不會找到第二個,我說的對麽?祭司大人?”
曲芸勝券在握,因此起了借機試探的心思。與此時的推理秀無關,她想看看這些被稱為“世界神”的存在到底能對遊戲機制乾預到什麽程度。
然而藍馬羚並沒有試圖從徽章中取出什麽東西。它只是接過碎塊,稍作感應後直接答到:“這確實是一位應選者的拉馬克徽章。”
曲芸沒能試探出什麽,但至少自己的推理得到了比預料中更加明確的證實。畢竟這個世界一共就這麽幾位應選者,其余活能見人死能見屍,根本容不得老板詭辯。
但老板顯然還是不死心,爭辯道:“就算我們副團長確實死在了這裡,難道就可以證明是他殺死了國王?”
“確實可以!”曲芸斬釘截鐵打斷了老板的狡辯:“如果霄德治像藍楓一樣,只是潛入了外面的書房,然後被披毛犀侍衛長在暗中斬殺,那麽他的任何一塊屍體碎片都絕不可能出現在當時緊閉的臥室大門這邊!
這片殘塊會出現在這裡的唯一可能性就只有一個!霄德治在被斬成碎片後並沒有立即死亡,他在死前控制帶有徽章空間的這塊身體進入了臥室,並從徽章中取出王子交給它的毒藥對黃喉樹懶國王成功下毒!
當一切不可能都被排除後,哪怕真相再離奇,也一定是真相。”
雖然離奇,但卻是相當有力證據。藍馬羚第一時間理解了曲芸的思路,而後續隨著在場諸位逐一想明白,所有的目光都落到了袋獾王子的身上。
面對顯然比毒酒一說更確切的推理和證據,袋獾王子皮毛開始被汗水浸濕。只是,這終究還不是致命的一擊。危急時刻它心思電轉,立即找到了最後的救命稻草:
“假設你說的都是真的,也只能證明霄德治在死前潛入了父王的臥室。卻並不能證明他活到完成了下毒!因此,同樣也不能證明父王沒有死在我的毒酒之下!
就算我真的曾經雇傭福大命大行刺,你又怎麽證明這不是我故布疑陣呢?畢竟,父王只要死在我的毒酒之下,就是我殺的。其余這些人參與行刺國王卻沒有成功,拉去砍頭便是,與本殿何乾?”
“你!”老板一心想著自己退路無憂可以放手與音樂家一搏,卻沒想到自己始終就沒有逃離過危險的旋渦。聽到袋獾王子如此輕易把他賣出去,老板也是徹底慌了。
曲芸笑著搖頭:“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啊。王子殿下,難道你還想不到依子為什麽有自信證明你一定沒有親手殺死國王嗎?
大祭司殿下,笑貓頭鷹侍衛長,敢問王子在牆外被擒後,是否始終處於被監視的狀態?”
藍馬羚和笑貓頭鷹皆是十分肯定的點頭。以它們的境界,袋獾王子在監視之下絕不可能做出什麽小動作。只是……
所有動物面面相覷,沒有人明白曲芸的意思。只有袋獾王子在沉思稍許後猛然一驚。
看著袋獾陰晴不定的表情,曲芸笑道:“想到了,對麽?證據就在你自己的身上!此時此刻,你正帶著一件如果曾在送給陛下的酒裡下過毒,現在絕對不會出現在身上的東西——藍蛇小姐的毒液!”
藍馬羚那張令人毛骨悚然的面癱長臉盯向袋獾王子。如果王子拒絕承認,它將負責檢查。現在它沒有動手,便是為王子保留了最後的尊嚴。
以王子狡兔三窟的作風,事先讓巨鬣狗將軍從藍蛇女仆那裡弄來毒藥為了抹黑鼠兔公主的形象。它當時遊刃有余,多年的策劃讓它備有多種應變方式,下毒恐怕絕非其中最好的一招。
因此曲芸下了第一步棋——打草驚蛇。她帶著鼠兔公主猝不及防去見國王,逼迫王子做出應對,舍棄大多數無法立刻應變的計劃,選擇使用藍色女仆毒液這一招。
這當然在曲芸的計劃之中,因為袋獾王子低估了尹熙頤的能力,早先掩人耳目的計策弄巧成拙,讓曲芸得知了巨鬣狗與藍蛇女仆騙取毒液的詳細情況。
在袋獾王子匆忙應戰趕赴王座大廳時,它的選擇就已經不多了。它帶上了早已準備好的頂級果酒,但絕對不可能冒險在其中下毒。
要巨鬣狗將軍去偷取毒液,總不可能連解藥都留下好幾份的。袋獾王子當著國王的面喝下毒酒時候再解毒的可能性幾乎為零。而如果王子沒有打算使用藍蛇女仆的毒液,就絕不會發生巨鬣狗將軍去騙取毒液那樣一出戲。
因此,這時候它就一定把毒藥帶在身上準備伺機下毒了。
由於被迫硬戰,王子把毒液帶在身上恐怕原本就沒打算能夠成功下毒。它只是判斷曲芸敢於此時出手一定有成功謀殺的把握,帶上毒藥就是為了在曲芸得手後故布疑陣把責任攬到自己頭上。
之後發生了超出雙方預料的情況,袋獾王子是被曲芸設計坑在了魔法平台,而曲芸則是無法獲得預先安排好的真實情報。
沒有機會與尹熙頤串通,曲芸始終無法百分百確定前半夜究竟發生了什麽。而有藍馬羚這樣一尊世界神一直跟在曲芸身邊,尹熙頤也絕不會冒險試圖說出黃喉樹懶之死的實情真相。
只是,曲芸斷定被她事先布局坑到無法親臨現場的袋獾王子也注定像她自己一樣不了解實情。
因此,它必然會將毒液帶在身上。而藍色女仆的毒液辨識性極高,袋獾王子失去了任何開脫的可能。
顯然,事實證明了曲芸的推理是正確的。當然不是指黃喉樹懶的死因,而是指袋獾王子身上的致命證據。
塵埃落定,袋獾王子十分坦然地接受了自己的失敗。而第二天曲芸在確認了遊戲勝利後攜全團心滿意足地觀賞了“因違背傳統雇傭他人行凶”的袋獾王子和“因乾預王國內政,刺殺國王”的異界賢者福大命大一行人被處刑的儀式。
被老板自己親口確認為應當歸屬曲芸同伴的藍楓自然置身事外。她目送自己曾經珍視過的團長和同伴走向末路,面色如平時在學校被冠以的“冷美人”之名一樣平靜。
整個過程曲芸都在身邊握著她的手,她明白藍楓平靜之下的痛。
但一切終究過去了,那張先前花費了幾乎全部積蓄購入的黑色小卡片會讓藍楓從下場遊戲開始徹底成為團隊的一員。雲裳仙府的溫柔終將治愈她。
“你救了我,謝謝。”回去居所的路上,藍楓這樣說。她面色平靜,完全斂去了內心的波瀾。事實上,與其說波瀾,倒不如說無所適從。
當人生中發生了什麽大事後,比起沉浸在事情本身的震撼中,我們往往會被生活的改變影響更久。
曲芸會心一笑:“你先救我的,該我道一聲謝不是麽?而比這更重要的是,謝謝你帶我進入這綺麗的世界。”
隨後的晚餐中曲芸向沒能親臨最終對決的諸仙子講述了昨晚發生的事情。尹熙頤聽完怎舌:
“光聽你編的天花亂墜,就連當時在場的我都差點要信了。話說你就不問問那頭黃喉樹懶真正是怎麽死的?少了好奇心可不像我們的芸芸啊。你真的清楚麽?當初你叫我看情況允許的話順便殺了它的任務,人家可還沒有完成呢。”
她話裡有話,帶著一種十分誘人的語氣試圖撩撥起曲芸的好奇心。
“大概能猜到,你保證它就這麽死掉後我們有把握扶伊犁鼠兔公主上位,它就自願飲下你帶去的毒液了吧?至於王子的那瓶無毒佳釀,八成只是陛下服毒後順口飲下。
人生盡頭,總會有些長期習慣的事情想要最再後做一下,不是麽?”曲芸輕松笑道。
尹熙頤:?!!
雖然早已習慣曲芸神機妙算,但是這次自己親歷了離奇的事件,她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曲芸怎麽可能猜到的。說實話,就連她自己到現在也沒弄清楚當時黃喉樹懶國王為什麽會這麽做。
曲芸看穿了尹熙頤的心思,解釋道:“我講給它們的推理中,可沒有提到你這個始終在場的存在。若是你在場的事情暴露了,那麽霄德治就算真的只剩一小塊身體還能下毒也不可能得手不是麽?
事實上,如果沒有國王配合你在你走後五分鍾才飲下毒藥,你也根本不可能確立關鍵的不在場證明。
所以實情顯然是披毛犀斬了霄德治,以為藍楓是唯一的闖入者,而你憑借自己的能力一直隱藏在它眼皮底下,等它把藍楓抓走後去見了裡屋的老國王。”
“好好好,你什麽都知道。說起來當時一片漆黑,我都沒反應過來和自己交手的家夥就是那個霄德治。
我當時其實已經落在下風,卻不想他聽到有人上樓就不顧一切殺了過去。現在想來,肯定是以為你用什麽辦法把守衛支走了我才會出現在那裡,把披毛犀當成是咱們的人了。嘻嘻,這貨死得夠冤。
那既然你一早就都清楚了,不知先知大小姐是否可以賜教一下,那頭樹懶為什麽會像你事先跟我說的一樣心甘情願答應自殺呢?”尹熙頤實在好奇,激將道。
曲芸毫不介意,順口答道:“你們都以為它只是一頭疾病纏身神志不清的老樹懶麽?想一想一開始見面時的情況吧!
‘跪……來得好快啊’?
‘殺……東西’?
這麽巧合的大喘氣不覺得很假麽?想想吧,一個自古傳承繼任者殺死父皇才能上位的世界裡,病入膏肓命不久矣的老王難道會想不到接下了會發生什麽?就算它真的一時沒想到,在見到我們這些‘異界賢者’時也該全明白了。
有人正在謀劃殺死自己取而代之,而這個人百分之百就是它的袋獾王子。
不,這不是一隻老樹懶的隨意胡言,而是精心設計的裝瘋賣傻。
第一句明顯是一個試探。想必它早在我們到來前就對福大命大做過同樣的事情。而以那位將靈魂都出賣給使徒的‘老板’此時的心態,想必他會選擇口是心非地直接下跪。
而那樣的舉動,看在老樹懶的眼中就一定會說明一件事,他們與自己的袋獾兒子是一路貨色。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會‘有意’下令殺死後來襲擊我們的惑影。
很顯然,這位樹懶國王在這自古遵循叢林法則的動物王國中自身就是一個異類。比起一心隻想殺死自己的兒子,它更希望把王位傳給到最後還在關心自己的女兒。
而我試圖阻止惑影被殺的舉動,則讓它因為誤會而‘確認’了我們會站在它女兒一邊。因此最後當確認自己的死可以讓女兒獲勝時,選擇欣然飲下毒酒,接受自己注定的宿命。
試想一下,在這種簡單直接,傳統根深蒂固的國家裡,沒有我們的幫助一個行將就木的老王又能做些什麽呢?下詔立自己的女兒繼位?亦或下令處死自己的兒子?
不,那樣的話,恐怕正給了袋獾王子明目張膽代領自己支持者殺進王座大廳的借口。而除了極少數誓死效忠國王的死士,大多數勢力恐怕都會站在王子一邊,結果可想而知。
先前我對它的態度有所推測,想找它試探一下,卻始終被避重就輕地打發了。事實上它不願與我深談,是因為它希望我們可以不要代入私人感情,幫助鼠兔公主完成刺殺。
當然,生命不複,時至今日這些內容已經隻可能是我的推理而已了。但你們可以相信,歷史上那些‘亡國的昏君’都是被後人刻意抹黑的,能坐上那個位子的家夥,沒有一個簡單。”
曲芸的話讓身邊每個人目瞪口呆,陷入深深的思考。唯有康斯妮吐槽道:
“可惜一代帝王也比不過主人的腹黑,樹懶老王雖然做出了正確的選擇,不過完全是歪打正著。它到死都不會清楚主人會選擇幫助伊犁鼠兔公主的真正原因,純粹是因為毛茸茸的女孩子更可愛一些這種無聊的理由吧?”
她不是隨意調侃,這是她切實從血契中感應到的。血契是一種神奇的東西,不可控地讓契約者間歇性保持模糊的心靈相通。有時只是感受到對方是否安全的狀況,有時則可以清晰體驗到對方某個時刻的具體心思。
“我倒是相信芸芸的推理,”尹熙頤歪著腦袋:“畢竟如果不這樣考慮,就無法解釋黃喉樹懶最後的行為了。它飲下毒酒的時候,語速仍然很慢,但要比在大廳面見我們時要快得多。而且它的表情,無比的平靜。最後它還對我說了一句話……”
這同樣一段話,曲芸在一個小時後,通過徽章確認將要離開遊戲時又講了一遍。
將要離開遊戲,曲芸並沒有驚動龜丞相或者其它在這個世界結識的古怪家夥,只是一個人悄悄去見了伊犁鼠兔公主。
已經加冕為王的鼠兔公主搬入了父王的房間。按照動物王國的傳統,這裡是不計其數的國王,女王曾經的居所。
曲芸到時見她換上了一套華貴的禮服。兔靠衣裝,仿佛一夜間就成熟了起來。只是見到曲芸之後,它還是不經意間露出了一絲那種柔弱無助的氣質。
預想到主上將要與異界賢者交談的話題,藍蛇女仆也自覺退了出去。
“音樂家小姐,在最後,我隻想以私人的立場問你一下。可否告知我父王駕崩的真相?”伊犁鼠兔的聲音依舊纖細柔潤,但額上的冠冕卻讓她不得不堅強起來。
曲芸並未推脫,這正是她離去前來見公主一面的原因。在如實解釋了全部推測與實情後, 她講出了黃喉樹懶大王最終留給鼠兔公主的話:
“想做的事情,就大膽去做吧。”
“這是什麽意思?”新上任的兔女王沒有半點質疑,對曲芸的話十分信任,直接提出了自己心中的疑問。
“你從沒有想過殺死它不是嗎?對你來說,被自己的子女殺死,也是件很悲哀的事情吧?傳統與制度是為人服務的,你的上位也許不僅僅是依子或是樹懶的選擇,更是歷史的選擇。
既然這王國迎來了你這樣一位王,有些事情顯然會發生改變。對你來說,想要做到什麽,大概只需要更多一點點自信吧?加油哦,做一隻改變世界的兔子。”
曲芸道出最後一句話,十分溫柔的笑眯眯看著眼前比自己還要矮小的,毛絨絨的,嬌弱的兔子。
“你聽到了?!”伊犁鼠兔公主驚呼。
在她與父王最後一次見面時,老樹懶沒頭沒腦的第一句話便是這樣說的:“即便是一隻兔子,也是可以改變世界的。你擁有著比我更加強大的力量。”
曲芸的話讓鼠兔垂眸深思良久。只是當它再抬起頭,眼前只剩下一片正在消散的光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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