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棉霜聽完打了個寒顫,卻感覺更加困惑了:
“那難道他從你小時候,甚至可能在你出生之前就開始處心積慮的算計你,直到他死後也不肯放過,還能有什麽驚天陰謀不成?”
曲芸輕輕歎了口氣,總體還算是不以為然道:“倒也算不上什麽驚天陰謀。只是我的存在本就是他雕刻的棋子,趁手的工具而已。
我不知道他是否愛過我,但花費幾十年的時間用至親之人布局這種事對他而言顯然是家常便飯。
不要看他最後為了救下陌生人而死。從本質上講,他其實和霍憫陽是一類人。與善惡無關,他們都是那種冷靜得不似人類,為了達到目的可以舍棄一切的人。
想想霍憫陽那些可悲的兒子們,以及被刪除記憶丟在巴藏丹守墓的老昆汀。何其相似?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通過五感的刺激全面激活童年時期深藏的催眠烙印,甚至可以達到改變一個人人格的效果。這一點即便他並非什麽心理學家催眠大師也完全可以憑借神器的力量事先布局好所有的步驟。
如果我沒有刻意要你們代勞去觀察和破解通往這密室一路上的層層試煉,那麽縱然以如今神醒之魂,怕也定然會做出什麽事與願違的舉動。”
“所以伯父他到底想要從你身上得到什麽?”藍楓也有些害怕了,緊咬著嘴唇問道。
曲芸飄在天上,用手指卷起一縷發絲繼而放開:“說實話,不知道。這世上依子看不透的人不多,戰場詭術師怕是頭一號了。
或許他希望我拿到神器後放棄自己生命返回救世讓這支血脈得到他心目中的救贖,或許他希望我借助神器的力量獨自逃離完成對世界的報復。
當年被自己一直以來所信奉的公眾意志逼到走投無路的戰場詭術師到底是怎麽想的永遠也不可能有人清楚了,但是最後的結果無疑是這樣的我被他當做了貫徹自己意志的最後手段。
隨著我們追隨他足跡一步步解開當年他埋下的後手,你們不覺得天下沒有誰能比他更為自相矛盾了麽?救世滅世,只在他一念之間,與依子何乾?
我只要知道,一但著了他的道,那麽我自己所設下的布局一定會被他攪局亂套,所以我必須根本杜絕他一切想要干涉影響我心智的企圖就足夠了。
而且那個男人真的可能幼稚到自以為哪怕死後也能完全將依子控制在掌中麽?我的存在,從基因開始便融合了兩位冠絕當世的頂尖高維生命體的遺傳信息。哪怕沒有如今這叛逆的性格,拉馬克遊戲恐怕也會是我最終的歸宿。
繞過他一路上的布局走到最後這裡我方才明白,哪怕我加入拉馬克遊戲,打破他的魔咒蒞臨絕巔,即是此時此刻我們所做的,難道就逃出他的布局了嗎?
或許他所希望的,正是我貫徹自己意志想要做到的事情也說不定。
談笑間逆轉生死助這讓依子毫無眷戀的世界成為【清算】的勝利者,讓他的女兒成為救世主,難道不是對當初那些意圖斷尾求生的大人物最好的嘲笑嗎?給弱者以和平,給世界以救贖,難道不正符合他爛好人的性格麽?
縱能做到曠古絕今,你又怎麽可能去打敗一個已死之人?
局中套局複雜詳盡,盡可能算計到所有的可能性並牽一發而動全身地引導局勢走向,不正是他戰場詭術師的育成法麽?”
聽聞此言,夥伴們的神色多少都有些不太自然。任誰得知自己在不知不覺間被一個陌生人算計到這種程度臉色都不會好看。
如果曲芸始終被戰場詭術師幾十年前的謀劃牽著鼻子走,難道不正等於她們這段時間在表世界辛辛苦苦的工作全都變成了給那個男人打工?
唯有曲芸自己露出不以為然的樣子,落在亭中的一瞬微微回頭話鋒一轉:“但這又如何?
他或許勝利了,達成了自己的目的,但與依子何乾?畢竟依子才是當世執掌眾生的那位,我只要確保自己的意志沒有被動手腳,且得到落實便足夠了。
唯心唯我,自由意志高於一切。”她簡明扼要地總結道,很是可愛地對自己點了點頭。
看著曲芸臉上那熟悉的邪魅微笑,任棉霜確信她是真的能想得開,真的不在乎。於是,溫柔的笑容也爬上了任棉霜的嘴角。
這樣也好,這才是她熟悉並深深沉迷的那位音樂家大小姐。唯我唯心,自由自在,那個一生無悔者的滿分心態。
亭子正中還是一個熟悉的石台,可以看出這個空間的一切都在仿造命運挑戰迷宮中原本真正存放神器的密室。
而石台之上,是一團雖然沒有異味,但看起來頗有點惡心的形狀扭曲面目猙獰的肉塊。
“這便是三大神器之一的【解圍之神】了?”任棉霜面對著肉塊,猶豫著要不要肩負起團隊中的職責上去用手戳一戳。卻沒有注意到身旁的康斯妮露出吃貨的表情,似乎在認真思考神器這玩意兒吃下去是不是能得到奇怪的力量。
“是真貨無疑,雷特辛之書的反應十分劇烈,這不是贗品能達到的程度。更何況當年解圍之神確實最後落在了戰場詭術師手裡,他沒有道理在最後時刻弄個假貨放在這裡坑我,”
曲芸似是不想讓夥伴們仔細研究,翻手便將解圍之神收入了自己的徽章空間。這至少可以證明了眼前這團惡心的東西並非什麽生命體存在:“別忘了我事先強調的條件,回去後解圍之神和密室中所有的經歷都不要對詩詩她們提起。
嗯……尤其是不能讓龍女姐姐知道。這對於我們在【清算】中的行動和最終勝利至關重要。”
曲芸極少如此鄭重,於是便連康斯妮也收起了玩笑的面孔,認真回答一定照辦。於是,淡淡的金光閃過,密室中隱去了四道少女的身影,就連曲芸那一環魔法【微光】也隨之消弭。
密室回復了數十年來的黑暗與死寂。只是令人驚異地,一切並沒有結束……
“明明有著方便的辯音成像場域,居然卻因為目標盡在眼前而忽略了觀察房間嗎?還是說沉浸在為同伴解惑上了?
哎……所以說,我最討厭這種隨心所欲難以推演之人了。偏偏被那幾個家夥選中的又只能是她麽?”
沒有吟誦咒語的聲音,一團類似曲芸【微光】的明亮在密室角落悄然出現,映照出一隻布滿皺紋,盡顯滄桑的手。
這隻手追隨著微弱的熒光從地板的石縫裡抽出了一疊文稿。A4紙,打印著密密麻麻的宋體庸文。
接著握著文稿的手湊到了臉前。那是一張遠遠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對曲芸而言卻是無比熟悉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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