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蕭瑟,空氣在冰冷的石窟中凝結成霜。鬥室只在方寸之間,而又永不見天日。
虛晃的火燭光影灑在堆放著古老典籍的楠木書架上。各種藥劑毒粉,以及早已磨損的不成樣子的煉金設備,一並陳列在此處。
透明的玻璃罐子裡裝著世間稀有的毒物標本。酒精使它們在罐中長存,液體和玻璃形成的凸透原理放大了它們的體表。恐怖的癩疥令人視之作嘔。
就連金面騎士這樣的冷酷之人,也不願在此處逗留。他用手輕捂鼻息,一動不動的站著為的是等一個人。這個石窟的主人。
“讓你久等了。”
一個穿著深黑色長袍的老人從地下盤旋階梯走了上來。聲音像是有幾十年老煙齡的嗓子般沙啞。
“上一次桑德利平原的沙暴,你還滿意吧。”
“當然,你的黑魔法是可以操縱萬物的對吧。”
金面騎士說話的語氣,對這個老人來說並不算客氣。
這個老人叫法裡奧,是個墮落的魔法師,他癡迷於黑魔法的超強能力,並且無法經得起誘惑。在探索黑魔法的路途中迷失了自己,才有了今天的黑魔法師法裡奧。
“你找我來有什麽事?上次送你的煉金燃料都用光了?”
“不是。還多的很。”
法裡奧的嗓音就像是將要枯竭的生命,沒有半點活力。
“我要告訴你的是一個壞消息。”
“壞消息?”
金面騎士疑惑不解的反問道。
“杜加已死。”
聽到這個消息,金面騎士不由自主的退了兩步。像是丟了一部分依靠才站不住腳。
“他為你效命已經戰死了。如果他不曾有過背叛,也許會是一個受萬人尊重的勇猛將軍。可惜啊,名氣再大的人丟失了榮耀也將永受唾罵。”
幾秒鍾後,金面騎士又恢復了他原有的冰冷和體面。對法裡奧虛偽的名節說辭毫不在乎。
“杜加是為我效忠。總有一天,我會還他清白。可是名節在你嘴裡說出來,實在是令人唏噓。”
嘲諷的詞面一出口,金面騎士也意識到了失言,緊接著該換口氣問道。
“是誰殺了他?”
“我的力量沒有完全恢復,無法在死靈潭水中看得清楚。”
“算了,反正也是秋笛洛一夥人所為。總之,我絕不會放過他們。”
法裡奧格格的怪笑著。
“大話還是留著自言自語吧。眼下你的力量又遭到了沉重的打擊,你答應我的事可能要落空了吧。”
如果沒有金面具的遮擋,法裡奧一定能夠看到對方冷酷而又蔑視的表情。
“那是我繼承大統之後的事。你急什麽?”
“我只是要警告你小心點。千萬別大意。因為你的對手很強大。”
“笑話,秋笛洛,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有多強大?”
那格格的怪笑裡所充斥的嘲諷是在法裡奧臉上布滿的皺紋裡擠出來的。
“別誤會,我並不是在擔心你,而是擔心你承諾的事能否兌現。要記住,能殺死杜加的人不是等閑之輩。”
“答應你的事,我會做到。”
“那最好不過了。”
金面騎士丟下一袋金幣想要用錢來結束這場並不愉快的對話。轉身就要走出氣味難聞的石窟。
“我很喜歡你臨走時候的態度,所以免費給你一個建議。”
“什麽?”
“你的劍術還沒有強大到同時可以對付三個劍術高手的程度。
所以逞強也許會白白斷送你的性命。” “我的劍連頂尖的魔法師都不放在眼裡。”
“……”
金面騎士扔下了一句狠話,便轉身離開了。
法裡奧掂了掂袋子裡的金幣數量,隨手丟在了亂物堆的石台上。
“王族血統的人都是這般無禮。當黑暗魔君奧古拉斯復活之後,這些無禮的人終將世代為奴。在此之前,我會他們嘗盡黑魔法的滋味。”
奧古拉斯,黑暗魔君。那個曾經被道之聖人封印的魔君,如果重臨大地,那麽黑暗將吞噬一切,鮮血將逆流成河。
“圖爾查。”
“圖爾查!”
嘶啞的呼喚聲從法裡奧乾裂的嘴唇上傳了出來。
“屬下在。”
石窟的一個角落裡,一個暗影回答著老人的召喚。誰也沒有發現他在此處多久了。很可能金面騎士來的時候,圖爾查可能就在此處了。
“把我的門徒都聚集到這裡來。我有任務給他們。”
“遵命!屬下這就去辦。”
聲音還沒有傳到法裡奧的耳朵裡,影子就消失了。
黑魔法師一個人站在原地,臉上帶著不詳的陰笑。仿佛在意淫著魔君重臨天下的時刻。
“沒有人能阻止你的復活。我的主人。”
星妙城再被奧比爐人佔領之後,似乎沒有恢復往日的秩序,就像死神路過之後,血跡依然未乾。
城內的暴亂時有發生,可憐的人們無處躲避隻好忍受著命運帶來的災禍。那些曾經響應奧比爐人攻城的奴隸們本以為會得到自己向往的自由,可惜,奧比爐人進城之後卻絲毫沒有任何改變。
自由和權利,財富和土地依然掌握在貴族的手裡。只是換了一個種族罷了。
那些曾經闖入貴族豪宅的暴徒們以為自己距離金子和女人是那麽的近,還未等貪婪的夢幻成為現實,他們又一次被奧比爐的軍隊鎮壓,依然被關在過去的圈禁區域。
反抗只會遭到毒打。肉體和鮮血付出的代價遠勝於金錢所帶來的誘惑。答案只有一個,生存下來也許才有轉機,默默承受才能在亂世中活下去。
“癡心妄想,希亞米爾神怎麽會允許異教徒獲得自由和財富?”
“不是說好的麽?迎接奧比爐人進城,會給我們自由。”
“誰會遵守和奴隸的約定呢?何況你們都是背離希亞米爾神的奴隸。”
這些奴隸的日子反而不如從前,因為奧比爐人也討厭不忠誠的人,他們也擔心有一天這些曾經反叛斯瓦帕蒂亞的奴隸們也會同樣背叛自己。
這種擔憂很有必要。最起碼,政治手腕高超的親王格爾撒就一定會這麽想。
曾經的富人不再耀武揚威也過著落魄的日子。這是奴隸們唯一覺得公平的地方。只要富人們也被奧比爐人踩在腳下,奴隸們就有忍受苦難的勇氣。
換了王,換了貴族,換了神官,換了富人。毫無律法可言,更沒有人情的慈悲。只有星妙城的名字沒有改變,也許那只是暫時的安排。但對於城中的人來說,黑暗,沒有盡頭。
那位希亞米爾神的大祭司查哈,面對著滿室的金銀,狂熱的崇拜早已使他變得嗜血成性。
“要用異教徒的鮮血來祭祀我們的神明。”
他的擁護者們自然也是一樣的瘋狂和殘忍。只是想法和觀念並不一定純淨,相比查哈而言,必定有不同之處。
“讓他們活著只能給我們帶來食物短缺的麻煩。解決麻煩而又能榮耀我們的神明。殺吧,讓他們閉嘴。不要再浪費糧食。”
每種做法都會有對立面。瘋狂的作用下,也會有冷靜的人。但他們也未必是出於人道。
“我們征服星妙城的目的不是為了無盡的殺戮吧。如果不恢復秩序怎麽會有積極的生產。我們的財富必將斷絕在這些瘋狂的教徒手中。”
親王格爾撒冷靜的分析著局勢。同樣也得到了大批的支持者,大多都是一些將軍。當然他們其中不少人都拿了賄賂。斯瓦帕蒂亞富人買命的賄賂。
“他們都要求改信我們的神明。我想仁慈的神明也會寬恕他們吧。”
在朝堂上,一些拿了賄賂的大臣公開支持親王格爾撒,反對大祭司查哈。
“你們這是欺騙我們的神明,說吧,你們拿了多少金幣!”
查哈雖然不懂什麽叫征服後的再建設, 但他卻深知人性的醜惡。求饒一定和金錢有關。
“沒經歷過神明鮮血的考驗,怎麽能叫神明相信?”
查哈是一個執著於追求神力的瘋狂信徒,像他這樣的人自然不會把唐秀姬的身材和容貌放在眼裡。對於她曾經的求情也是愛答不理。
“斯瓦帕蒂亞王后,是異教徒的主腦。應該先把她處以絞刑。啊不,要用斷頭台。”
這一次,查哈對著汗王坎薩怒吼著,絲毫沒有給汗王留下尊嚴。
要不是因為這個世俗的國王是個虔誠的信徒,又怎麽可能把查哈放在眼裡。然而坎薩卻目光閃爍,故意逃避大祭司的對視。因為他想要娶唐秀姬,可是因為懼怕才始終不能說出口。
朝堂上的爭辯並沒有任何結果。親王格爾撒找到了王兄,又使起了最擅長的手段。
“您才是國王。娶誰為妻還要跟查哈說明麽?”
原本坎薩是一個遇到難題就會推給弟弟的人,但是這一次是因為自己結婚,並非國事。所以他隻好勉為其難的為自己做主。
“神明的旨意一直都是由大祭司傳達給我的,我不能不尊敬我們的大祭司啊。”
“那就隻好忍受了。哥哥。”
格爾撒這麽說當然不是光為了安慰汗王。因為他知道,當一個人忍耐到一定程度的時候,自然就會爆發。而一旦爆發了,誰都不能輕易阻止。
他是在等待著哥哥爆發的那一天,對查哈的憎惡超越了自己對神明的虔誠。而唐秀姬就是其中的爆發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