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南也注意到了。
她停止了對關芙的攻擊,站在了原地。
圍觀者隨著她的目光,一起轉向,望著城門口緩緩而來,莊嚴神聖的聖騎士團。
莫蘭忍不住出聲:“安德烈。”
為首的正是他昔日的好友,被他在不久前刺瞎了眼睛的聖騎士安德烈。
他一直隨侍在神使克裡斯汀身旁,幾乎所有的平民都認識他。因此當他出現的時候,甚至有些平民壓抑不住內心澎湃的感情叩拜起來。
斐南也神色肅然。在神的教會內部,安德烈的等級是高於她的,因為他更靠近神使。
安德烈帶著九名騎士團成員,每一步都仿佛能踏出火星一般堅決而有力。
但當他走過來的時候,眼睛卻看著莫蘭。
金色的眼睛明亮而冷酷,讓莫蘭心生疑竇。
這眼睛是怎麽回事?難不成,還是哪個巫師給他做的假眼不成?還是說神那邊也有這個本事。
安德烈卻沒有要跟他解釋清楚的打算。實際上,他是帶著任務來的。
他看到了莫蘭,跟斐南對峙的大預言家,還有半死不活的瘟疫之主,臉上無憂無喜。
他遵守克裡斯汀給他的命令,前來保護神殿,庇護神的子民。
在沉默中,安德烈帶著聖騎士們來到了神殿前,站在九芒太陽符下,陽光照在他們身上,仿佛神的戰士降臨世間,威嚴的讓人膽寒。
平民們不禁被再次折服,關芙卻露出了微微的笑意。
讓他們遲到了一會兒,已經是極限了。
關芙若有所思地把手籠在巫師袍裡。
在以前的測試中,事件原本有大概率會發生,加上烏鴉嘴的加持,能夠導致事件百分之百發生。
按說,這次使用烏鴉嘴技能,拖延騎士團一會兒是並不困難的。
可是他們來的依然很快,隻遲到了不到三分鍾。
斐南轉過頭繼續面對關芙,似乎聖騎士團的到來對她來說並沒有什麽影響。
可是她眼神中仍是劃過了一絲疑惑。
克裡斯汀身邊的聖騎士平白無故來了,這讓她很不解。
可關芙卻沒有專心致志地對付她。
她感到皮膚上被陽光炙烤到有些疼痛,抬手一揮:“該下雨了。”
烏雲迅速聚集起來,一轉眼之間,大雨傾盆。
她使用了天氣巫術,配合烏鴉嘴。
圍觀者中散了幾個,但更多的人卻具有相當虔誠的信仰,寧可被雨淋,也要和他們的大祭司、聖騎士團站在一起。
沉默的人牆很快就變得濕透。
斐南看著她。她在搞什麽?
她情不自禁地焦躁了起來。她看了一眼沉默的安德烈,對關芙說:“大預言家,不知道你有沒有看過未來?”
關芙笑而不語。
在預言家眼裡,每時每刻都能看到未來。
只是說與不說罷了。
倒是斐南,似乎不想在安德列面前動手,竟然願意和他們說起話來了。
斐南神色平靜:“我的摯友十年前死於一個預言,那個預言只有我知曉。”
莫蘭脫口道:“莫不是銀色之塔希爾薇?她竟然死了?”
斐南看都不看他一眼,倒是在莫蘭肩膀上趴著的勞倫動了動。
他張開嘴,在莫蘭耳邊說了幾句話。莫蘭就把他放在地上,一邊在他身上摸來摸去,一邊豎著耳朵聽。
希爾薇也是一位預言家,不過只有不到七十歲,是莫蘭同輩的人,天賦不如大預言家吉賽爾,預言很少有準的,也不怎麽在大陸上活躍,因此名聲不顯,存在感也挺低。稱號還是因為她的住所得來的。
莫蘭想不通她是怎麽和好幾百歲的斐南成了摯友的。
一邊想,莫蘭終於從勞倫身上摸出了藥瓶,開開蓋子,給他灌到嘴裡。
“等待那一天的來到,我已經等了十年。”斐南在嘩嘩的雨聲中說著,“你知道那個預言是什麽嗎?大預言家?”
大預言家四個字她特地用了重音,不乏嘲諷,這讓她顯得有了些人的氣息。
關芙笑了笑:“是末日。”
斐南瞳孔一縮:“你知道!”
隨機,她又看了一眼安德烈,張口斥責道:“胡言亂語,那是新世界!”
關芙沒說話。原來在此之前也有預言家做出過神降的預言,並因為這死去了。
說預言的死了,聽預言的不能說,因此這預言從來沒有在大陸上傳開。換個角度想一想,關芙猜測,或許不止一兩個預言家早已因為這個預言死去。
倒是斐南,斥責她的話有些刻意了。
斐南很快調整過來,擺出那副神聖的表情:“神是全知全能的,你既然知道,就要將自己奉獻出來,為神付出己身。”
安德烈金色的眼睛裡突然跳動了一束火苗一般的光。
他看著斐南。
莫蘭盯著他。
關芙又笑了笑:“斐南,你老了。”
斐南突然憤怒起來。
她再沒有說什麽話,舉起了手杖。
卻突然有黑色的霧氣騰起,瞬間鋪展開了,覆蓋了神殿面前的廣場。
圍觀群眾們緊張起來:“這是什麽!”
剛剛被斐南打倒的勞倫趴在地上,動了動手,終於坐了起來。
他手裡拿著一個小瓶子,黑色的霧氣正從中間一團團冒出來,像墨水滴進水中一樣,迅速在空氣中擴散,很快講神殿前的空間染黑,大雨也不能對此造成絲毫影響。
霧氣甚至蔓延進了神殿。
“安德烈!”
斐南喊道。
她的神殿,決不能允許巫術進入!
但是神殿前懸掛的太陽符,卻對勞倫手中的奇怪巫術霧氣沒有絲毫反應,作為曾經的劍士,聖騎士團也對此一籌莫展。
很快,黑色的霧氣就展現出了它的能力。
圍觀者們已經紛紛倒地, 神志全失,而聖騎士們也已經出現了身體虛弱的反應,只是因為身體素質較強,暫時還撐著沒有失去意識。
安德烈面龐冷酷,金色的眼中光芒一閃。
他轉頭看著斐南:“為什麽沒有殺死他?”
斐南啞口無言。
她做了許多年的白巫師,還沒有做過幾次趕盡殺絕的事。
隱秘的不能說出口的想法,是勞倫在她心裡也只不過是個孩子。
安德烈搖搖欲墜,勞倫放出的霧氣毒性強烈,他已經撐不住。
他攥緊了手中的劍,卻極為無力:“你是神的奴仆。你不該心軟。”
斐南第一次被一個小輩這樣教訓,臉色變得不怎麽樣。
安德烈看出了她的不悅。
“不敬,當罰。”
明明只是簡單的一句話,所有的人都沒有反應過來,可是斐南卻在話音未落時,整個人都爆發出了炫目的亮光。
那亮光不是她發出的神術,而是從她身體中穿刺出來的利劍。
斐南被光芒刺穿,全身鮮血淋漓,浸濕了神官的白袍。
她墜倒在地上。
關芙查看了一下,發現她整個人虛弱至極,力量盡失。
不管是神術還是巫術,斐南都失去了。她現在只是一個幾百歲的普通人。
斐南蜷縮在地上,整個人迅速乾癟皺縮,皺紋重疊,骨骼扭曲,變成了氣息奄奄、遍體鱗傷的老人。
她的時間,隨著力量一起從身上離開了。
而安德烈的黃金瞳,在陰雨中灼灼閃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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