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皇帝上位沒兩天,王祥坐著一頂小轎子,趁著夜色偷偷敲開了公主府的大門。
他對著關芙滿面笑容:“公主。”
關芙歎了口氣。
王祥就也跟著歎了口氣。
看四下無人,他說話也直截了當:“這馮擒虎和馮家,都太狂妄了!目無君上便罷了,行動之前竟然都不跟你我二人商量,直接就獨自做此決定,真是欺人太甚。”
關芙點頭:“誰說不是呢。我也沒想到,只是一言不合,他就下此殺手。馮擒虎此人,簡直是喪心病狂。”
王祥說:“我看馮靜也不是臨時起意。那五歲稚子並非皇室直系,京中誰也不曾放在心上,可一旦事發,馮家立刻就將此小兒帶了出來,若說沒有提前物色準備,我是不信的!公主以為如何?”
關芙但笑不語。
她相信這皇帝候選人是提前準備好的,但絕不相信王祥不知情。
他如此作態,不過是想獲得她的支持罷了。
不過這也順了關芙的意.
她聽著王祥又拉拉雜雜說了一堆馮家危險、大逆不道、形勢危急的話,最終在王祥離開之前給了準話。
“馮氏心也大了,王家主盡可放開手去。”
王祥就笑的更溫和了:“多謝公主。”
裴縉君從內室出來,為關芙添茶。
她面上不動聲色,心中卻暗自生疑。
公主似乎從來沒有打算平息事態,穩定政局,也並不在意所謂的皇室威嚴,哪怕皇帝隨隨便便叫這些世家換了,都一點不惱怒。
她不只跟裴縉君以前接觸的女子們截然不同,跟那些號稱權勢驚人的男人們也都不一樣。裴縉君此生未見過這種人,她看不透。
關芙給了王祥準話,王系的動作就多了起來。
而此時正是馮家正要乘勢而起的關頭。
馮家擁立一個無知稚子,總不可能是被孩子的帝王之相折服。他們是想以此為階,更上一層。
鋒芒正盛,馮家並不願意退避讓人。
但王家也已經坐不住了。原本勢均力敵的兩家,此刻互相扯起了後腿。
一開始暗潮湧動,後來摩擦越來越大,眼見著是越來越針鋒相對了。
今天王家佔便宜,明天馮家佔上風,玩的不亦樂乎。
關芙坐山觀虎鬥,架火添柴,笑著看熱鬧。
剛登基的年紀幼小的皇帝這次比先皇更加無助,作為一個傀儡更適合,除了有些時候做在龍椅上尿褲子影響氣氛,別的都挺好的。
小皇帝的父母雙親都掌握在馮家手裡,馮家通過這個,利用小皇帝的嘴,漸漸地佔了不少便宜,走到較為優勢的地方。
王祥就來跟關芙哭:“公主救我!馮家欺人太甚!”
關芙就表表態,再給小皇帝下點絆子,讓他們維持在水平大致相當的地步。
漸漸地,兩家就成了仇。
這日,王祥在關芙多日的運作幫助下,拿到了禦林軍。
這是王家的一大步。
馮家的兵馬在絕對數量上是佔優勢的,但王家卻一直沒有這個機會,大多數子弟都是文官,沒有槍杆子,腰就挺不直。
但有禦林軍在手,不管馮家在京外有多少人馬,都帶不進來。只要進了京,進了皇宮,哪怕是條龍,也得給王家老老實實地盤起來。
王祥終於揚眉吐氣,這是決定性的一步,這是至關重要的一步,這是值得慶賀的一步。
他太過得意,甚至還得意地通過關芙,給裴縉君遞了兩封情書。
關芙事先過目才遞交過去,生怕有什麽需要被和諧的字眼,但她低估了王祥這個人的格調。
他送出去的只是兩首朦朧優美、讚美美人的小詩,
風流而不下流,頗有幾分婉約哀怨的纏綿意味,很有觀賞性,讓關芙也不得不承認,看起來挺像那麽回事。裴縉君接了信也說好。
畢竟王祥現在雖然老了,但當年也是個帥的冒泡的美少年,他一輩子讀書作詩,現在拿出來傳情達意的兩首小詩意境極美,立意和境界都不是那些少年們比得上的。她說好,是真覺得好。
關芙就當個樂子看,反正王祥年紀這麽大,怎麽也不可能陪裴縉君。
只是這消息還是傳了出去,正是王祥自己得意之下說出去。
他醉酒加得意,難免有點飄,管不住自己的嘴。
王祥非常明確地炫耀道:“裴夫人對王某的詩頗為讚許啊。”
半醒半醉,他在眾人欽羨的驚呼聲中露出笑意。
現在的他權勢驚人,有美人青睞,沒有誰能比他更快活。
只是這話也傳到了馮擒虎的耳朵裡。
這消息是馮家的耳目帶來的,馮王兩家關系日趨惡劣之後,耳目就一直監視著王祥的動靜。
他今天的狂態也被一字不落詳細描述給了馮靜。
馮靜聽著耳朵刺痛,面上笑呵呵,心裡頗為不齒,暗道王祥怪惡心。
可馮擒虎騰地一下就站了起來,煞氣四溢,眼神陰沉,似乎一下子就要衝出去把王祥乾掉。
馮靜連忙抱住他的腰:“擒虎我兒!這是作甚!”
連拉帶拽才讓馮擒虎冷靜下來。
馮靜把他按在椅子上,揮手讓別人都出去,搖頭歎氣:“擒虎,如此衝動,不合時宜。”
他教訓歸教訓,聲音輕柔地更像是安慰。他實在是看中馮擒虎,聰慧,機敏,狂傲,有能力,而且最聽他的話。
就像今天,要是馮靜不在場,馮擒虎絕對按不住。
可馮靜也知道,馮擒虎以一當十不在話下,他一個乾癟老頭,年老體衰能拉住八尺壯漢馮擒虎?那都是擒虎的孝心,這是他聽話,馮靜領情。
誰會討厭只聽自己的話的猛虎?他對著馮擒虎有無比的耐心。
馮擒虎也的確很尊敬他,向來只要他問,就絕不諱言:“家主,王祥老兒怕是糊塗了!竟敢給裴夫人臉上抹黑!”
馮靜被這少年氣十足的話差點逗笑,但他還是不動聲色的忍住了。
王祥是什麽人?當朝可以和馮家相提並論的人。
裴夫人是什麽人?不過一嫁再嫁的婦人耳。
叫馮靜說,這些人都把裴縉君抬的太高了,頗不體面。
不過他懂,年少慕艾,擒虎能為了女人鬥志高昂,實屬正常。他摸著馮擒虎的頭:“擒虎,你長大了。”
馮擒虎只聽不進去。
他還是想乾掉一切想搶奪裴夫人的人。
在公主府,公主把著裴縉君不放,誰都不得到,他還能忍。但若是裴夫人下嫁給別人,他絕不能坐視!
裴夫人只能是他的!
馮靜樂於表揚他的志氣。
他哄道:“且忍他些時日,擒虎,待王家不成氣候,王祥老兒又算什麽呢?你得長遠看去,要得到你想要的東西,不能心急。障礙總要一點點清除,否則不光傷人傷己,連想要得到的寶物,也會被波及。”
不只是美人,包括這江山社稷。
馮靜看著馮擒虎神色漸漸陰沉,冷靜了下來,露出一個滿意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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