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是,凌晨兩點左右。
已經接到命令的指揮官,都已經來到了這間秘密的會議室集合完畢。
為什麽要在這裡集合?
因為今天正午時分,在港區卸貨區陰暗處發現了一具指揮官的屍體,屍體上的傷口是深海怪物造成的。
但是,屍體身上的衣服已經被全部扒下來不知所蹤,就連那些特殊設備也被暴力破壞,記錄也被銷毀。
種種跡象表明,港區內已經有深海墮落者混進來了。
為了不引起大規模恐慌,方司令特此下令,命令那些發現屍體的指揮官和艦娘不得泄露半點消息。
同時派出艦娘憲兵隊,暗中開始仔細排查起整個港區。
這一調查並不要緊,反而查出了四五具指揮官的屍體,有的屍體甚至連頭都沒了,根本找不到死去的對應指揮官是誰,這下子事情有些麻煩了。
港區內至少混入了四五名深海墮落者,恐怕港區防線布置事情已經被深海知道了……
「各位同志,我想你們也已經知道,那些怪物派出的間諜現在早已混入了我們港區中,有可能我們在會議上所做的那些安排,可能已經被那些深海棲艦知道了,恐怕明天的戰鬥會更加艱難……」
密閉的會議室內煙霧繚繞,坐在主位上的方司令目光銳利的掃視著,左右兩排坐著的指揮官,以及他們身後站著的秘書艦艦娘。
有的臉上表情凝重的翻閱著手中的情報,有的小聲與身旁的同僚交流著彼此的情報,有的點著煙陷入沉思不知在想些什麽,還有的不斷翻閱著拿來的情報反覆對照著什麽……
會議室內的氣氛可以說是有些沉悶了。
畢竟港區內混入間諜這件事,也不是發生一次兩次的事情了,就算每次找出那些深海墮落者將其消滅,還是防不住這些人類背叛者混入其中。
或者說,人類中又出現了為了永生利益,勾結那些混蛋深海的崽種……
方司令始終想不明白,那些為了永生不惜拋棄一切加入深海,變成那些畸形怪物中的一員到底有什麽好?
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花繩,腦海中回憶起那段年輕時的崢嶸歲月以及甜蜜時光。
方司令恍惚間意識到自己即將老去,快到遲暮之年了,而最愛的她已經離去一百多年了,他現在也已經有一百多歲了,或許再堅持幾年可以考慮退役了……
「爸爸,您該回神了……(小聲)」
略微嚴肅的輕柔女聲在耳旁響起,方司令從思緒中回過神,目光看向目前作為秘書艦的女兒一眼,隨後歎息一聲,把視線移向房間裡的所有指揮官。
也就是,參加執行斬首行動的所有成員,隨即開口繼續說道。
「好了,我想在座的各位同志,大多數都是抽簽或者是自願參加這個行動的,當然,我也不勉強各位同志參與這個危險的計劃,你們現在隨時可以離開這裡,我也把話在這裡說清楚,留下來的各位同志,應該也是做好覺悟的吧?」
話音剛落,房間中寂靜了幾秒,很快的,幾名指揮官互相看了一眼對方之後站起身。
「十分抱歉,首長,我想繼續留在防線這裡抵禦深海,對不起……」
「我也是,司令,這計劃我不參與了,十分抱歉……」
「對不起,司令,我家裡還有年幼的孩子……」
隨著這幾名指揮官的離去,緊接著又有好幾名指揮官陸陸續續站起身,也跟著離開了這裡,直到整個房間剩下不到二十名指揮官為止。
畢竟斬首計劃本質上,就是一個有去無回的敢死隊性質的行動,就算能夠活著回來,誰又能知道活著的人中是否有自己……
方司令靜靜的等待了一會兒,直到沒有人再離去之後才開口道。
「嗯,我想留下來的各位同志,都是已經做好了覺悟,那麽,請各位簽署這份協議吧。」
說完,位於方司令身後站著那名艦娘,立刻走上前,將一遝文件分發下去。
那是一份生死狀性質的協議書,簽署這份協議書之後,就代表他們所有人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了。
同時,這也是一份十分殘酷的遺囑。
一旦他們全部戰死,他們生前擁有的一切,不管是還存活著的艦娘,都會被官方全部收回重新整編,十分現實也很殘酷。
當然,只要他們活著回來,這個協議其實就是一紙空談,前提是必須是活著回來……
沉默看著所有人簽署這份協議之後,方司令這才繼續開口道。
「既然各位都簽署了協議,我也不多說什麽,在座的各位都是英雄,那就直接進入我們的正題,林洛同志,來說說你的計劃吧。」
「是,首長。」
林洛點頭的同時環視了一眼留下來的指揮官,其中就有自己認識的同學以及朋友,以及那個曾經見過的那位金發男恩維爾·威斯克。
隨後向聖地亞哥使了一個眼色,聖地亞哥理解的點了點頭,便走到一旁開啟會議桌的戰術沙盤模式。
戰術沙盤上立刻顯現出整條第三防線區域的布防圖,司令部這邊的海域防線,只是其中一個重點防線海域而已,畢竟這裡是廣袤無垠的大海……
「各位,請先看地圖,這裡是我們的防線區域,這裡是被深海佔據的第二防線以及第一防線,之後就是我們要前往的未知地帶,也就是廣袤的黑暗海域那一帶找出北方棲姬的下落,我們的目標除了北方棲姬之外,還有……」
★
林洛正站在甲板上,他的目光靜靜的望著遠處的地平線。
地平線上緩緩泛起的光芒,那是晨曦即將升起的光輝,看起來那麽的美好以及光明……但是,更遠的天空卻漸漸開始匯聚濃密的烏雲。
這是暴風雨即將來臨的前兆,對於接下來的行動,這可不是什麽好消息……
「欸?指揮官,看樣子遠處的天氣情況,好像有點不妙呀!」
「啊?嗯,天氣的確有些不妙,哈啊,看樣子接下來可能會刮暴風雨吧……」
「唔啊,暴風雨啊,希望不要影響到我們接下來的作戰吧,不然真的是太糟糕呢!」
「是啊,希望不是那麽」
話才說到了一半,林洛突然反應過來,剛才和他對話的是誰?
他轉頭看向身旁,便看到那名熟悉的艦娘反擊,將所有的體重壓在欄杆上,做出瞭望的姿勢眺望著大海,隨後轉身面向他。
以晨曦泛起為背景下站著的反擊,可以說是如同虛幻的美麗,仿佛隨時會消失那樣的感覺。
「好久不見~」
反擊故意無視掉林洛冰冷的視線打了一聲招呼,長長的『嗯——』了一聲,伸展了一下身軀。
然後,臉上露出一個無憂無慮的笑容。
「真是好久不見呐~指揮官,你有沒有想我啊,還記得我們當初的約定嗎?我按照約定來找你了,嘿嘿~」
「呵,我可不記得和你有過什麽約定,塞壬……」
林洛聽到這句話,只是冷笑了一聲,直接裝做沒有曾經那回事。
對面反擊笑嘻嘻的表情頓時垮了,鼓起臉頰,眼神幽怨的盯著他。
「誒~你怎麽可以這樣,指揮官~我們當初不是說好了嗎?我忙完事情就來找你,你不守信用!」
「!」
反擊這句話讓林洛直接噎住,說他不講信用,哈?到底是誰懷著不純目的接近他!?
是,他承認他當初的確也懷著不純目的,但那個目的只是愛慕心作祟,想和她更進一步發展而已,結果造成了如今這個尷尬局面……
林洛也沒啥心思,繼續看她表演下去,果斷出手抓住她的衣領,將她扯到自己跟前。
「塞壬,你聽好了,我現在可沒什麽心情,和你玩什麽感情測試遊戲……」
盯著那雙平靜的藍色雙眸,他的眼底閃過一絲黑芒,語氣冷冷的繼續道。
「現在,趕緊從我眼前消失,否則……別怪我把你扔進海裡喂深海!」
「……是麽……」
嘴裡發出平靜的聲音,反擊的視線逐漸下移,最終定格在脖子上掛著的東西。
林洛也跟著她的視線看過去,也看到了那件掉出來的物品,用銀色鏈子串起來的袖珍騎士劍和護身符。
吊墜伴隨著微風的吹拂,輕輕的搖晃著,發出丁零當啷的清脆碰撞聲……
雙方一時間陷入了沉默。
林洛默不作聲的放開了反擊,將吊墜和護身符塞回衣服裡,扭頭看向遠處的大海,聲音乾澀的開口。
「……你趕緊走吧……」
「為什麽留著?」
反擊並沒有直接離開,而是目光平靜的望著他,詢問了一個不相關的問題。
「為什麽留著?我為什麽要告訴」
轉頭便對上了那雙平靜的藍色雙眸,那雙眼睛裡只有平靜,以及無機質的冰冷,還有,彼此的距離很近……
「……」
林洛拉開彼此的距離,此時,腦海中閃過一個想法。
他閉上眼睛平複了一下內心那股波動,再度睜眼看向她,拉扯著僵硬的嘴角道。
「我問你一個問題,反擊……你真的知道什麽是喜歡和愛嗎?別拿那天晚上的回答敷衍我,那個答案,現在對於我而言,真的很假。」
「……」
反擊並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目光冰冷的注視著他,眼底閃過一絲波動,沉默維持許久之後,她給出了一個答案。
「邏輯數據庫裡並沒有,任何關於『喜歡』和『愛』的數據記錄,所以,我不知道。」
「……哈、哈哈……果然和我所想的那樣,你和那個藍眼的其實是同一個人對吧?我內心的感覺是不會騙我的……哈,機器一般的思維,原來你根本就不懂,我到底在期待什麽呢,呵呵……」
林洛伸出手捂著臉,掩蓋住自己此時臉上複雜的表情,接著繼續道。
「……告訴你吧,如果不是喜歡和在乎,我是不會一直留著那些東西到現在,你能明白這種感覺嗎?或許你根本就不懂……好了,你走吧,我現在不想看到你。」
並未注意到說著這些話的時候,反擊下意識做出的伸手動作,似乎想要挽留什麽,最終她還是放棄了這個舉動。
「……再見了,指揮官。」
留下一句話,反擊化作藍色光點炸裂散去,消失在原地。
等到對方離去之後,林洛這才把手放下,雙目通紅……
「再見了,反擊……」
告別似的喃喃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