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只見那:
夭夭灼灼,顆顆株株。夭夭灼灼花盈樹,顆顆株株果壓枝。果壓枝頭垂錦彈,花盈樹上簇胭脂。時開時結千年熟,無夏無冬萬載遲。先熟的酡顏醉臉,還生的帶蒂青皮。凝煙肌帶綠,映日顯丹姿。樹下奇葩並異卉,四時不謝色齊齊。左右樓台並館舍,盈空常見罩雲霓。不是玄都凡俗種,瑤池王母自栽培。
陳玄生呆呆坐在樹下,臉上寫滿不可思議。就算他再沒有見識,也曉得這是西王母的蟠桃園。
說來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陳玄生從深洞中躍下,身子一直往下沉,遇到白骨群攔路,也是往下一直潛。可潛到底的時候,自己卻不是在下方,反而出現在上面的蟠桃園。
這種感覺,就像從大廈的地下車庫打一個洞,當將洞挖通的時候,己身反而出現在大廈最頂層天台。
陳玄生無法理解身上發生的事。他更無法理解的是,那堆滿骷髏的埋骨之地,為何會連通蟠桃園。
一個代表死亡之陰暗,一個代表生命之繁華。
二者之間究竟有什麽聯系。
周圍有土聲響動,緊跟著,獨角鬼王和白毛鼠也各自從洞中鑽了出來。
他們三個,是這次越獄計劃中唯一逃生的三人。
其實,這次如果不是陳玄生的氣息能令骷髏群避讓,白毛鼠和獨角鬼王一個都走不出來。
不過,現在不管是白毛鼠、獨角鬼王還是陳玄生自己,都不知道這件事。
一出來後,獨角鬼王便立刻吞吐周圍的靈氣。他在天牢中困了五百年,經受無數次摧殘,能活著已經不是一件易事。
如果這次沒有越獄,他也離死不遠了。
如同長鯨吸水一般,周圍的靈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湧入他身體。而身上的氣勢也是一節節攀升,直到攀升到一個令陳玄生高山仰止的程度。
天牢可以壓製人的境界,所以給人的感覺,陳玄生、白毛鼠、獨角鬼王三個的實力差不多。
但事實自然不是如此。獨角鬼王和白毛鼠勉強可以稱作兩座大山,但陳玄生頂多是山腳一棵樹。
過不多久,獨角鬼王已經恢復到從前七八分的實力。陳玄生感受到周圍氣機變動,道:“人會被你引過來的?”
“不怕。”
獨角鬼王乾脆答應了一聲,忽然伸手一握,周圍的靈氣聚集在他掌心,本來無形的靈氣漸漸凝聚成一根有形的長矛。
其中有磅礴的能量,獨角鬼王雙手握住長矛,狠狠扎入土中。
大地恍惚都在震顫,靈氣凝成的長矛寸寸碎裂,陳玄生看到被長矛扎破的土地出現一個孔洞。
緊跟著,孔洞中有鬼哭狼嚎之聲,然後一道道黑氣從中鑽了出來,飛向空中。
像那種土煙花,一隻隻被困無數年的冤魂拚命往上竄,騰隻空中,彌漫成烏雲。
不知多少年了,這天庭聖潔之地,又一次被烏雲籠罩。
陳玄生看著一頭頭妖魔的怨魂傳出來,也感受到了其中的恨意。天庭建立之日,便有了這座天牢。其中被困的妖魔,有的在開天辟地時便已經得道。他們的肉體已經死去,靈魂仍舊無法轉世投胎,被困了一個又一個萬年。
被困得太久了,有些已經失去了意識,只有殘存的恨意,他們的魂體很快就會消失。
但這恨意並不會消失,他會彌漫在天地之間,影響著一個又一個人。
做完這一切,獨角鬼王也很累,畢竟他還沒有恢復到全盛之體,也可能永遠都恢復不了。
他癱坐在地上,看著天生彌漫的烏雲,道:“現在可以歇歇了,他們暫時應該顧不上我們。”
說著,面向陳玄生,道:“小和尚,你應該也猜到一些什麽吧?”
之前在天牢對陳玄生說話,還是保持著平起平坐,可現在就有些居高臨下了。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富翁落魄時可以和你稱兄道弟,等他東山再起時,你們也就不是朋友了。
畢竟,他真的比陳玄生強上很多。
陳玄生點點頭:“隱約猜到一些,但你知道的應該更詳細。”
獨角鬼王仰頭望著天空,呐呐道:“是呐,曾經大王對我說過一些,加上今朝的經歷,我想我已猜透了神佛的秘密。現在我還需要一些時間恢復,正好與你說說。”
陳玄生也知道逃生要緊,可獨角鬼王想說,他也忍不住聽下去。因為他感覺到,這應該是一個驚破三界的秘密。
“靈氣是修行者的基礎,不論神仙,佛陀,妖怪都無法離開靈氣生存。”獨角鬼王道:“仙佛可以呼風喚雨, 排山倒海,一日萬裡,所依靠的都是靈氣。”
“但靈氣並不是取之不盡。”陳玄生忍不住道。
獨角鬼王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輕輕點了點頭,道:“開天辟地之時,天地靈氣最是充盈,於是那時候的修行者也最是強大。當初他們的本事,根本不是我們可以想象的。”
“本來天地靈氣只有循環之道,來往反覆,生生不息。”獨角鬼王道:“可因為神佛的存在,讓天地靈氣沒辦法循環。經久年歲,有些神佛變得越來越強大,體內的靈氣越積越多,可天地之間的靈氣卻越來越少。慢慢地,靈氣就不夠用了。”
其實這個道理不難理解,本來一塊草原上能養一百隻羊,羊死了變成土,土中長出草,還夠養一百隻羊,於是生生不息。
可突然間,有幾隻羊不會死了。不僅不會死,它們還要吃更多的草。
慢慢地,草原上的草就不夠用了。
草不夠用了怎麽辦?
獨角鬼王看著陳玄生:“靈氣不夠用了怎麽辦?”
陳玄生被他的眼神注視,激靈靈打了個寒顫,感覺到了徹骨的寒冷。
草不夠用了,於是有些羊生出了獠牙,長出了利爪,開始吃羊。
於是,羊變成了狼。
陳玄生仰起頭,天庭的天空被烏雲籠罩,那是無數怨魂化成的烏雲。它們彼此糾纏,撕咬,述說著委屈、不公、憤怒,黑雲遮住了天空。
“原來這世界這麽黑呐。”
陳玄生呐呐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