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钜子醒來的時候,隻覺得渾身酸軟,身心俱疲,並不像是好好休息過,反而像是做了延綿的噩夢那般。
事實上,這般感想也並非錯誤,钜子此刻回憶起來,的確似在夢中聽到不可名狀的呢喃,而後這呢喃化作觸須纏繞著他,不斷拉扯著他,試圖讓他墮入更深層次的深淵之中。
如果是在其他地方做了這般噩夢,钜子此刻必然警覺萬分,但天魔宮是什麽地方,乃是此世最邪異之凶地,不可名之物的因素遍地都是,邪祟到不能再邪祟了,在這裡睡覺不做個噩夢,那反而不正常。
介於同樣的理由,當钜子醒來發現自己的衣服變成了白色的廚師服,左手拿著炒鍋,右手拿著鏟子,也就不以為意了。
推門而出,此刻正是正午之時,耀目的太陽光照入天魔宮,便變成了陰沉而幽暗的光,仿佛已近黃昏之時,讓人不由得昏昏欲睡,這種昏昏欲睡,也並非形容詞,因為钜子看見門外橫七豎八倒了一群人。
這些人皆是口吐白沫,渾身抽搐,一副睡得非常好的模樣,考慮到這裡是天魔宮,只是吐白沫和抽搐,沒有被不可名之物吞噬,真的只能說是睡得很好的了。
這些人皆是钜子帶來開會,結果在前往開會的路上接連神秘失蹤的墨家子弟,他們為何失蹤,又為何睡在這裡,钜子不想問,也而不想知道。
“都給我起來。”
钜子一聲呼和,聲音蘊含真氣,把這些昏睡的弟子都震醒了過來,而後钜子訓斥道:
“隨意睡在路邊,成何體統,若是讓別的宗門看見了,這讓我們九幽黃泉樓一脈的臉往哪裡放?”
弟子們爬起來,皆是一副神智不清的模樣,但還是有一些弟子保持著一些神智,聞言後,他們眉頭一皺:
“咦,我們是九幽黃泉樓的人嗎?”
其實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钜子臉上也有些古怪之色,似乎他也從自己的話中察覺到一些詭異違和之處,但是,看見弟子們這般模樣,他第一反應就是板著臉叱責道:
“你們這是睡糊塗了嗎,連宗門的名字都忘了,你們這樣怎麽實現宗門稱霸餐飲界的雄心壯志,怎麽用料理為世人帶來幸福。”
墨家之規,首重上級權威,即便墮入魔門,這點也不曾有改,被钜子一番訓斥後,在師道威嚴之下,弟子們也總算恢復了一些理智。
钜子也無意訓斥太久,他只是給弟子們布置了一些修行任務,讓他們盡快提升一下修為,別那麽丟臉,這麽大個人了,居然還走丟了。
修行的方式很簡單,就是多在天魔宮裡走一走就好了,只要多走幾圈,修為就會突飛猛進的了。
別問钜子為什麽知道,直至現在,天魔宮中吹拂而來的風,都凝聚著莫名的混沌呢喃,想要告訴他一些屬於禁忌的奧秘。
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因為知道的越多,就越是接近混沌的深淵,但即便如此,他還是不知不覺間知道了不少,好比這修行方法。
想到這裡,钜子忍不住歎了一口氣,然後他發現自己歎氣時,一道灰色的火焰從自己口中噴射而出,把一個弟子給點著了,被灰焰焚燒,這個弟子並沒有受傷,反而渾身筋肉膨脹,把衣衫都撐碎了,變得愈發威猛了。
天魔宮這個混沌汙染區,對於正常人,是詭異而邪祟的凶地,對於修行混沌武道的人來說,雖然同樣凶邪,但也禍中蘊福,只要放開心胸接受混沌的侵染,進一步墮入混沌之中,功力與神通便以突變的方式,不修自來。
一如此刻,钜子便莫名其妙的習得了一門火焰神通,
灼燒之時能激發生命潛能。感受到這些後,钜子明白,若說以前這天魔宮只是因為墨煌盤踞,所以被稱之為魔門聖地,但眼下,天魔宮已是實至名歸的魔門聖地,以後只怕有數之不盡的魔門子弟想要來此修行,到時候,天魔宮的進出名額,必定受到管制。
一想到這點,其實性格頗為吝嗇的钜子,也覺得不能浪費時間,便開始主動修行起來,他邁開腿,開始散步。
天魔宮中凝聚著過量的混沌汙染,這些汙染,是從混沌領域吹拂而來的風,面對這風,不論是單純的迎接亦或抗拒,都是錯誤的。
駕馭風潮,隨風而起,扶搖直上,方是正道。
所以,若要在天魔宮內修行,既要直面這混沌的汙染與侵蝕,也要把持住自己,不能徹底跌向混沌,一旦跌落,便是萬劫不複,縱然能修成另一般成果,但也徹底面目全非了。
這些修行的真諦,自然而然的出現於钜子的腦海之中,他也隱隱知道自己要怎麽做,只是最後還是要看做不做得到。
普通的魔門弟子,只能在天魔宮的外圍區走一走,而钜子這般修成魔軀的高手,也有資格稱之為魔門大佬了,他的修行自然不會那麽簡單,他雖然同樣是走在天魔宮中,但目標卻不同,他是往會議室走去。
大會議室位於天魔宮的正中心,也是混沌汙染最濃鬱的地方,向那個地方走去,本身就是一場艱苦的修行。
有了一些心理準備的的钜子,再度踏上這條通往會議室的路,卻發現,情況似乎比昨天要更遭。
源自於混沌領域的風,化作不可名狀的呢喃,化作扭曲的光影,汙染著钜子的理智,侵蝕著他的身體,也許是因為在天魔宮中睡了一覺的緣故,對於這些源自於混沌領域的信息,钜子感受遠比昨天更深,也更難熬。
風中吹拂的,是甜美的誘惑,一旦接受這誘惑,力量唾手可得,許多願望都會獲得滿足。
混沌是慷慨的,但也是瘋狂的,钜子能夠清晰的察覺到,在這誘惑的背後,是多麽恐怖的扭曲,起碼,一旦接受這誘惑,就別指望還能保持人類的特征了,甚至還能保留多少屬於“生物”的特征,那都要打一個問號。
越是前進,钜子就越是感受到壓力,蛻變魔軀後,源自於混沌的魔性已經深入到他的四肢百骸中,此刻也漸漸被勾動了。
魔性瘋狂暴動,也帶動了天魔金身的突變,钜子的皮膚與血肉開始融化,融化後化作無數蠕動的肉芽,猶如細小的觸手,眼看已經要徹底墮入混沌之中,他便停步了,環顧左右,發現自己也不過走了三分之一的路。
而在不遠處,钜子也發現還有其他人正在前往會議室,他們的情況也不是很好,在混沌的汙染之下,身心皆出現了異常,但他們卻咬著牙,繼續向會議室中走去,钜子見狀,也一咬牙,抵抗著混沌的汙染,繼續前行。
不遠處,一個身穿漆黑方士服的男子,看了一眼钜子,嘲弄道:
“你的腐化已經如此之深,還不趕緊轉頭回去睡覺,若是繼續前行,只怕你當即就會墮為邪物。”
钜子不屑的回到:“昨天開會的時候,是誰跪在地上,抱著頭瑟瑟發抖?”
那方士頓時怒道:“你難道比我好很多嗎?”
“起碼是我坐著。”
兩人唇槍舌劍的互相譏諷著,眼神也頗有惡意,若是在其他地方,只怕已經動起手來了,但現在,混沌的汙染才是他們要抗衡的敵人。
魔門內鬥愈激,钜子作為墮魔墨家一脈的掌門人,自然也難以免俗,而那個方士,便是承天宮中積極投靠墨煌的那一脈的首領,最近兩人因為一些利益問題,弄得不可開交,甚至暗中火拚了幾場。
內鬥雖然阻礙了魔門對外時的發揮,但也激起了內部競爭的氛圍,若是只有钜子一人,他便回去了,但現在當著這個方士的面,他便不肯退縮。
墨家這一脈傳承落魄多年,钜子也練就了一腔罵人的口才,而這方士出生於承天宮,地位可不低,但也有些不善這般唇舌爭鬥,被钜子罵的面紅耳赤,最後他也只是揚長避短,怒哼一聲道:
“唇舌無益,等我坐在會議室裡的時候,你就跪在會議室門前聽講吧。”
钜子也是一聲冷哼:“哼,你若是能坐在會議室裡,只怕連頭都不敢抬吧。”
方士冷笑說道:“你敢抬頭直視魔尊嗎?”
“我今天便要敢給你看。”
“哼,你以為你是聖女嗎,只怕到時候你抬頭一看魔尊,就當場理智崩壞,徹底瘋癲了。”
“我就算修為不如聖女,無法坐在會議室前三排,和魔尊談笑風生,但坐在後九排,抬頭遙遙眺望魔尊之威容,也還是行的,你行嗎?”
钜子與方士不斷抬扛,周圍那些同樣向著會議室前進的人聽了,雖然沒有加入這場爭吵,但也在沉吟著,似在猜測要是自己的話,能夠做到什麽程度。
魔門內並無太明顯的體系與階級劃分方式,但此刻,僅僅是兩人的意氣鬥爭,卻已經在眾人心中形成了一些印象。
盤踞天魔宮內,墨煌的意志遍布四周,也看到了钜子與方士的爭吵,以及周圍人那若有所思的表情。
階級化差異,既是人之天性,也是組織學中必不可少的集眾潤滑油,墨煌覺得,該借助這次會議,把魔門內部的修行體系與階級尊卑給徹底理清了。
那些不入天魔宮的魔門弟子,毫無疑問是魔門的底層,能夠有幸來天魔宮,卻只能在天魔宮輕汙染區散步的是魔門精英,而他們這些有資格去踏足會議室的,毫無疑問就是魔門的大佬。
但大佬也是分層次的,踏足會議室,卻在混沌汙染之下,跪在會議室裡瑟瑟發抖,那只是大佬中的戰五渣。
能憑借自己意志,走到會議室裡的坐下的,哪怕是在後九排,也已是真正大佬中的領導了,而能坐在前三排,抬起頭直視墨煌的,與之談笑風生的,便是當之無愧的魔門巨擘。
而坐在會議室第一排,並且主持會議的,毫無疑問,唯有魔門的主宰者,無可爭議的至強者。
盤踞天魔宮內,墨煌的意志遍布四周,也看到了钜子與方士的爭吵,以及周圍人那若有所思的表情。
“沒有參與會議資格的底層平民,能夠在會場外轉圈收風聲的精英人士,有參加會議資格的大佬,開會時有能力就坐的領導,以及主持會議的大領導,OK,魔門的體系就這樣劃分了。”
墨煌掏出天魔策,將底層,精英,大佬,領導,大領導這一套階級劃分體系,寫在了天魔策之上。
當墨煌寫完後,天魔策綻放魔光,而那钜子以及方士,也似乎感應到了什麽,不過他們此刻卻沒有注意這些異常,只是忙著爭吵:
“哼,等我證就領導之境界時,必要將你這個大佬之境的廢柴轟殺至渣。”
“憑你那般資質,也想證就開會時能坐前三排的領導之境,做夢去吧,坐後九排的小領導之境你都證不成。”
憑借天魔策對魔門中人的特殊影響力,以及混沌領域的一些奧妙,墨煌的意志,便可自然而然的貫徹於魔門之中,一如此刻,當墨煌寫下這套體系後,钜子與那方士,便透過混沌領域的影響,自然而然知曉了這套體系,甚至已經熟練的運用著相關的概念。
這些人雖然鬥志雖然被激了起來,但也還是人力有時窮,根本無法抵達會議室,走一會就要回去休息,而這個時候莫夜煌也會出動,悄然無息的出現在他們的床前,對著他們進行高速呢喃低語,賦予他們一些新的人設,落實著一些未來的布置。
當然,這並非是壞事,因為借著耳語之時,墨煌也以某種方式調和著他們這些人所遭受的混沌汙染,讓他們睡醒後能夠繼續神清氣爽的繼續踏上前往會議室之路。
若非如此,這些人只怕要蹲在天魔宮中修行個一年半載,才能完好無損的夠從宿舍中走到會議室來,而且按照這些人的資質才情,估計超過八成的人,會死在前往開會的路上,或者被混沌徹底汙染,蛻變為邪祟之物。
但即便如此,這批人,還是耗費了好幾天的時間,才總算是抵達了會議室,並且在混沌汙染之下勉強保持清醒,墨煌已經不願繼續等下去, 也就召開了會議。
“這次的會議內容較多,首先,我將正式確定魔門的路線,我們魔門是為了奪取天下而存在的勢力,一切行動都要圍繞這個核心來運行,這是魔門亙古不變的立場,秉持這個立場,我們要團結能夠提供幫助朋友,嚴厲打擊阻礙我們的敵人。”
墨煌也不廢話,開場便確定了魔門的路線,綱領,以及立場以及一些方針,不過這些皆是通知與命令,沒有可商權的余地,所以墨煌很快就掠過這個話題,說道:
“本尊對最近魔門爭奪天下過程中暴露出來的一系列問題,比放說糧草短缺,裝備短缺,兵馬短缺,魔門子弟毫無戰鬥意志等等問題,進行了全盤的考慮,為此,本尊結交了一些強而有力的朋友,並且和這些朋友達成了一些戰略性的協議。”
雖然按照情況來說,底下這些人這個時候應該開口捧哏,請教一下這些朋友到底有多強而有力,不過現在的他們現在受混沌汙染侵蝕,也開不了口,只能是墨煌自話自說了。
“戰略協議有很多內容,不過,我就不多說了,你們親自體驗就行了。”
墨煌輕輕一抬手,會議室內眾人隻覺得入目所見的一切,皆開始凋零,從色彩斑斕變成黑白之色,然後一股強猛的拉扯之力,將他們推向遙遠的未來。
等到他們回過神來,一個面目剛毅,卻帶著溫和笑容的男子站在他們身前:
“歡迎各位來自秦朝魔門的留學生們,你們好,我是李天興,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我將根據留學生交換協議,負責你們在現代的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