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佳非常聰明，知道龍飛的想法，是讓白連長一家人有個告別的儀式。她本是軍人世家出身，知道白連長喜歡什麽。

　　她將將白連長扶到沙發上坐下，把白連長的茶杯加滿水，撒嬌地說:“白叔叔，說說你打仗的故事吧。”

　　白連長指著艾佳對龍飛說:“你要喝我的酒，這個丫頭要聽我的故事。不行，我要先聽你們講故事。”

　　艾佳說:“行，我爺爺也是軍人，就講講他老人家的故事。”

　　“解放戰爭期間，我爺爺的部隊包圍了一個大城市，但是進城時受到拚死的抵抗，城門前的一個工事始終攻不下。”

　　“眼看總攻時間快到，我爺爺的上級命令組織敢死隊進攻。”

　　“我爺爺是敢死隊隊長，帶著19名敢死隊員，在主力的掩護下，向敵人的工事發起最後的衝鋒。”

　　“二十個敢死隊員迎著密集的子彈，拚死向前衝。敢死隊員一個個倒下，我爺爺始終衝在最前面。”

　　“奇怪的是，他整個人暴露在敵人的火力下，就是沒有一顆子彈射向他。”

　　“衝到一半，19個敢死隊員都死了。”

　　“這個時候，衝鋒號吹響，部隊的總攻開始。我爺爺想，19個人都都死了，他不能活著呀。”

　　“帶著死的決心，我爺爺勇猛地衝上工事。結果，我軍勝利了。我爺爺得出一個結論，打仗就是玩命，越怕死，越死的快。”

　　“等等，等等。”白連長說:“你還有說你爺爺為什麽沒有死。”

　　艾佳這才一臉敬佩的神色說:“為什麽?工事裡的敵人看見我爺爺在槍林彈雨中毫發無損，以為有戰神保佑，嚇得不敢開槍，跑了。”

　　“哈哈哈哈。”白連長大聲笑起來說:“這樣的故事，我愛聽。你爺爺是個了不起的軍人，向他致敬。”

　　“現在該講講你的故事了。白叔叔。”阿佳央求說。

　　“好，今天就不說說你白叔叔打仗的事。”

　　“那一次，我們營向403高地發起總攻。先是暴風驟雨一樣的炮彈攻擊，等炮彈聲一聽，信號彈升空後，副營長第一個衝向敵人陣地。”

　　“我緊緊跟在副營長身邊向高地衝鋒。”

　　“忽然，副營長腳下‘嘭‘地一聲爆炸。”

　　“憑經驗，我知道府營長踩著地雷了。彈片飛到我的太陽穴上，燙得我淌眼淚。”

　　“但是營長繼續向前衝，我也忍著疼向前衝。我們一鼓作氣，衝上高地，勝利完成任務。”

　　“副營長這個時候才低下頭看看，大叫起來:‘我的兩隻腳呢?’”

　　“我一看，副營長的兩隻腳早就被地雷炸飛。”

　　“我的頭皮一下子麻了，副營長竟然是沒有腳完成了這次衝鋒。沒有腳衝鋒了至少五百米，不是親眼看見，打死我也不相信。”

　　白連長說到這裡，抹抹眼角。

　　“副營長後來怎麽樣了?”艾佳憂心地問。

　　“還能怎麽樣?留血過多，抬到野戰醫院就咽氣了。我命大，太陽穴取下指甲蓋大的彈片，還留下兩塊彈片，老天爺還是不要我。”

　　“只是，留下戰場後遺症，離不開軍營，聽不見軍號聲就睡不著，已經記不清多少次想跟誰副營長而去。現在好了，我們有軍友之家，我老白又可以回到軍營了。”

　　“龍飛，白叔叔謝謝你。”白連長說:“我這個老兵認你這個指揮官。”

　　說到這裡，才問艾佳:“丫頭，

你爺爺是誰?”　　“當過十八勇士連連長的老八路。”艾佳驕傲地說。

　　白連長大吃一驚，立正身子對艾佳說:“見到你爺爺，說老兵白有富向首長敬禮。”

　　艾佳摟著白連長說:“一定轉達。”

　　白連長又看著龍飛說:“你這個現代軍人說說你們的故事。”

　　龍飛笑著說:“愛因斯坦說，我不知道第三次世界大戰用什麽武器，但是第四次世界大戰人們將只會用木棒和石頭打。”

　　“如今第三次世界大戰沒有開戰，我們的裝備也非昔日可比，但是在高原的國境線上，我們的戰爭是愛因斯坦說的‘史前戰爭’”

　　“有槍不用，用石頭、棍棒、身體，就是不開槍。”

　　“最重要的是我們的存在，沿著巡邏線每天不間斷的存在。”

　　“別人用石頭、棍棒、石頭，你用什麽?”白連長興致勃勃地問。

　　“我?”龍飛得意地晃晃身子說:“我用腳。”

　　“白叔叔，我的腳曾經一腳將犛牛踢到，你得誇誇我，還行吧?”

　　白連長驚詫地說:“踢得倒犛牛的話，就是你比犛牛還牛！”

　　“最大的傷亡代價是什麽?”白連長又問。

　　“和平時期，小摩擦不少，傷亡的代價基本上來自非戰鬥減員，而且很少很少發生。“龍飛回答說。

　　“最大的代價是高原的紫外線讓我們比一般人老十歲、二十歲。不過我們願意。現在讓我回去，死在巡邏線上我也願意。”

　　白連長看看龍飛說:“小子，我看你不像40歲的人嗎?紫外線對你不起作用，還是起反作用?”

　　一句話，將艾佳逗得咯咯直笑，指著龍飛說:“紫外線對他不僅不起作用，他還親自打過史前戰爭，一腳將對手踢飛，等於取得了一場小規模戰鬥的勝利。”

　　白連長笑著說:“就是要這樣才對。我當連長的時候，這種戰爭，我的第一句話就是:輸還是贏。贏了，拿酒來，全連打牙祭。”

　　“輸了呢?”艾佳問。

　　“輸了，一腳踢回去說:‘回去再打，打不贏不準回來。”

　　“真的不準回來?”艾佳追問。

　　白連長臉露殺氣，無情地說:“回來就槍斃。不槍斃也要關禁閉。”

　　艾佳假裝批評白連長說:“白叔叔，你也太霸道了。”

　　白連長認真地說:“這不是霸道，叫做慈不掌兵。戰場上，不霸道就要失敗，這就叫做主官無能，害死三軍。”

　　不知不覺，飯菜已經做好，白連長的兒子請大家上桌。白連長不情願地站起來，問龍飛:“真要吃飯?”

　　龍飛說:“不吃飯不喝酒我來幹什麽?”

　　不由分說，將白連長扶到餐桌正中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