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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安康》第32章 漠北風雲(28)招降
大隋要不要弄死阿史那俟利弗,這是一個顯而易見的問題。這就是草原上的一個禍亂之源,只有弄死對方,才能避免對方卷土重來。

 鄭言慶雖然覺著這個問題沒什麽爭議,但是卻對阿史那維翰提這個問題感到了興趣。

 於是鄭言慶問道:“奉恩可汗此言何意?”

 阿史那維翰說道:“阿史那俟利弗不過七八千部眾,一路北逃,部眾丟了一多半,現在身邊能有個三千人便不錯了。其作為一部之主,卻如狼奔豕突,倉皇奪路,惴惴而逃,已經是到了山窮水盡之時。定陶侯何不派人前去勸降,必能成功?”

 鄭言慶看著侃侃而談的阿史那維翰,往日還真不覺得他有這本事。

 “勸降阿史那俟利弗,不是不可以,只是我軍為何要勸降?阿史那俟利弗此人,奸詐狡猾,刻薄寡恩,不思忠義,不服王化,今日勢屈投降,來日亦可複叛。倒不如徹底平定其部,一勞永逸。”

 “若是僅阿史那俟利弗,將軍自然可平之,可是還有韋紇部在後。”

 鄭言慶有些興趣,便問道:“你接著說。”

 “我想現在定陶侯打著以深入而誘敵的目的,希望引韋紇部上鉤,對不對?

 “然後呢?”

 阿史那維翰鄭重說道:“我軍越往北,天時地利越利於韋紇部。韋紇部長在北海,周邊環境了若指掌,況敵暗我明,優勢盡在敵手,故在北海與其決戰,我軍即使能勝,傷亡亦不會小。

 而勸降阿史那俟利弗,其為了討好我軍,換取生路,必然能將韋紇部虛實盡告訴於我,助我破敵。”

 鄭言慶略一沉吟,便又問道:“你怎麽知道阿史那俟利弗一定會降。”

 “因為阿史那俟利弗別無選擇。”

 阿史那維翰稚嫩的臉上浮現出一股堅定的神色。

 “阿史那俟利弗北上就是自尋死路。他若是繼續往北,就到了韋紇部的地盤,藥葛羅·菩薩可不是好相與的,怕是會立刻將其吞並。他若是折道往東,便和東面的鐵勒人遇上。突厥、鐵勒相為寇仇,鐵勒諸部絕不會放過他。所以他只有往南,投降我軍,才可能有生路一條。”

 “為什麽?”

 “大隋是天朝上國,素來仁義,從不殺俘。阿史那俟利弗投降大隋,即使兵敗,不僅不會身死,還有可能換得官職爵位。這是在草原上所有人都知道的。”

 鄭言慶聽了,一臉鄙夷之色,也不知道是鄙夷人還是事。

 “你也是這麽想。”

 阿史那維翰好一會才說道:“大隋朝廷是大隋朝廷,衛公是衛公,這是兩回事。大隋朝廷放過他,衛公不放過,也沒用。”

 鄭言慶聽了,沒有說話。

 不過阿史那維翰的話,鄭言慶倒是入了心思。

 阿史那俟利弗不是一個有決心死戰的人,現在的他已經要山窮水盡,投降大隋,是目前最好的選擇。

 於是鄭言慶大量派遣斥候,去尋找阿史那俟利弗的蹤跡,而隋軍主力,則暫時在娑陵水和頞根河的交叉口扎營。

 不得不說,這裡是個好地方,北控北海,南鎖漠北,東西盡是山嶺,中間地勢平坦,又勾連漠北兩大主河,可謂是建城之首選。

 當然這是後話。

 其實這一帶已經算深入到韋紇部了,只是沒有發現韋紇部的蹤跡而已。

 阿史那俟利弗並不是飛天入地,藏得神鬼難知,隋軍早就掌握了阿史那俟利弗大體蹤跡,只是對方跑得太快,隋軍主力追之不及。

 現在派少部分人以使者的身份去追趕,眾人很快就找到了阿史那俟利弗的營寨。

 阿史那俟利弗這些日子過得實在太慘了。

 自從牙帳敗退之後,先是大營為韋紇部所襲,部眾是十損六七,多年積蓄,一朝散盡。雖然阿史那俟利弗僥幸逃脫,可整個冬天,隋軍和韋紇部的遊騎是一刻不得閑,不斷地四面絞殺其部。阿史那俟利弗為了生存,隻得不停地轉換營寨。

 這寒冬臘月的,凍死的比戰死的都多。

 好不容易苟延殘喘了一冬,隋軍又大舉出擊,把他當兔子一般狂追不舍,不給他留半點活路。

 直到今天,阿史那俟利弗的精神都快崩潰了。

 隋軍使者乃是都護府禮曹行參軍徐行禮,尚是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也是豐州成均學堂出身。他原本在河北任縣令,今年年中才調到都護府任職。

 徐行禮帶著二十多人到了阿史那俟利弗的營寨外,派人前去通傳,而他則在營寨外四處觀望。

 因為是臨時駐地,也沒立柵欄,一圈大車一圍便是營寨了。

 雖然現在是中午,正是吃飯的點,可只見這營寨之中,炊煙稀稀拉拉,望之並無多是鍋灶。而營中的人亦不多,簡陋的氈房相互挨著,還有不少人竟然待在草料堆裡。

 營寨內到處堆積著部落牧民的東西,亂七八糟,什麽都有,反而最應該有的牛羊、馬匹,看起來又沒有多少。

 徐行禮正看著,這時對面打開營寨,引他們進去。

 徐行禮一行二十幾人,牽著馬,徐步前進。

 進了大營之後,徐行禮對於阿史那俟利弗大營的情況有了一個更加直觀的了解。

 本應該老弱婦孺滿營的營寨裡,老幼反而近不見, 多是一些士兵和壯婦。想來在逃亡的路上,老幼多已經死光了。

 而男丁、壯婦雖僥幸存活,卻面露饑色。甚至很多人衣衫襤褸,身體傷殘。

 很多人見到他們,都直勾勾的盯著,有恐懼,亦有憎恨。

 路過一些做飯的灶旁,徐行禮能清晰的看到,鍋中煮著幾塊羊骨頭,上面全無肉腥。眾人就用羊皮袋子盛著湯喝,至於肉干、奶酪,全不要想了。

 而另一處灶旁,鍋中竟然放著一些黃鼠,想來是困乏到只能吃蟲、鼠度日了。

 就連胡人最在意的馬匹,吃得也是沾著冰碴的乾草。還是去年的老草,乾枯的已經沒水分了。

 馬要**良,他沒牛的胃,受不得屈。若非迫不得已,胡人是絕不會這麽做的。

 徐行禮心中明白,這些無不表明著,阿史那俟利弗,已經山窮水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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