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與郝廷玉商談了一番細節之後,二人很自然的就談到了翊府的另一位,與郝廷玉平起平座的五品郎將,段子璋。
王爍想起他,就覺得有點好笑。
這位段將軍也是有夠倒霉的,原本他是董延光的心腹,在並沒有犯下什麽大錯的情況下,因為查辦“劉華妃墓葬被盜”一案不得力,而被皇帝親自降職。他大概也是看清了董延光這艘大船將要沉沒,於是果斷投靠了李林甫,去給他當了一條“看門犬”。
不料在這一新崗位上,他乾得更加不順心,屢次被王爍當眾重創,直到完全失去了李林甫的信心,直接被掃地出門。
現在,李林甫已經改用了右金吾衛去替他“看門”。劉華妃墓葬一案下判後,董延光已被一扒到底貶為庶民,然後杖責流放。
像這種皇帝親自下判重罰,在京城徹底失去了庇護與根基的廢官,如果不出現意外的話,應該會在受刑之後慘死於半道,就像當年的監察禦史周子諒一樣。
董延光徹底完了,李林甫又百般嫌棄將其掃地出門,於是段子璋就成了一個無主魂孤。
王爍聽郝廷玉說,段子璋現在倒是勤勤懇懇,每天準時準點的來翊府報道應職。但是他和往日的張揚跋扈已是判若兩人。他逢人就是滿臉堆笑,就連對待火頭與雜役都不敢高聲大叫,生怕得罪了左金吾衛的任何一個人。
王爍因此心想,段子璋畢竟是一位立有戰功的將軍,還是一位有經驗也有威望的,精銳越騎團之統領。既然他已經無家可歸,我若適時的拉他一把,他會不會對我效忠呢?
試一試吧,反正主動權在自己手上。
若是行得通,手下可以再添一員悍將。若是行不通,早早轟走挪出位置,換自己的人頂上!
“把段子璋叫來,見我。”
“喏。”
郝廷玉去了一陣,回來告訴王爍說,段子璋剛剛散班回家了。
現在才剛到下午一兩點,嚴格按照規定來講,得要到四點鍾以後,大唐的京官才允許散班回家。
當然,如果是清閑衙門或是公務已經料理完了,提前到一兩點回家也不會受到什麽譴責。甚至午飯以前就走人的都有,比如右相李林甫。
王爍都笑了,“我屢次主動找他,他都沒來見我。上次邀請他去念奴齋玩樂,他也沒有去。這可就,真的不能怪我了。”
郝廷玉也是歎了一口氣,“其實他最近,都是未時才走。唯獨今天,走得早了一些。”
“確實,很湊巧。”王爍笑了一笑,“或許,這就是他的命?”
郝廷玉顯然是聽出了王爍話裡的玄機,不由得微微一怔,連忙叉手一拜,說道:“將軍,屬下有一句逆耳的諫言,不知當不當講?”
“直說無妨。”
郝廷玉便說道:“屬下也知道,段子璋確實是前任金吾將軍董延光的心腹,也曾經多次對將軍不敬,有所衝突與冒犯。但屬下認為,現在還不宜針對段子璋。”
王爍問道:“為什麽?”
郝廷玉答道:“首先,段子璋是憑借軍功升上來的一位沙場悍將。雖然其中有著董延光的提拔之力,但軍功才是他晉升的最大本錢。換句話說,段子璋在軍隊裡還是有點威信和人望的,他也確實擅長於帶兵。
其次,王將軍初來乍道,雖然已經在左街署打響了名聲,但是杖院這邊的同僚,對王將軍還多少有點陌生。王將軍至從上任翊府中郎將之後,還沒有正式的統領過翊府兵馬一天,現在上來就要罷免一位重要的郎將,屬下擔心難以服眾。”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王爍點了點頭,“你說得對,至從來了京城,我把大多數的精力,都花了左街署的那邊。翊府是我的直嫡麾下,我在這邊卻非常的缺乏根基與人望。那麽從現在起,我會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左杖院,放在翊府。”
“將軍英明。”郝廷玉抱拳拜了一記軍禮,再道,“那郝廷玉的事情?”
王爍尋思了片刻,微然一笑,“其實我已經給過他多次機會了,是他自己懶得珍惜。如果我頻頻主動去向他示好與妥協,倒顯得我這個中郎將不值錢了。”
郝廷玉連忙抱拳一拜,“屬下願意前去說服於他,主動來向將軍投誠!”
王爍呵呵一笑,“你與段子璋,關系十分要好麽?”
“其實,恰好相反。”郝廷玉道,“段子璋這個人,不大好相處。屬下與他的關系,一向比較緊張。”
“那為什麽,你要這樣拚命的替他說好話?”王爍挺好奇的問道。
郝廷玉沉默一片刻,說道:“屬下也講不清楚,是什麽原因。可能是屬下覺得,我們這些把腦袋別在腰上玩命的軍人,能混到今天的地步都很不容易。得饒人處還是且饒人的好,不妨多給別人一條生路。”
“同命相憐。”
“對對!”郝廷玉一拍額頭,笑道:“還是王將軍有文采!”
“文采個屁!”王爍也笑了,站起身來拍了拍郝廷玉的肩膀,“過幾天我要正式納娶安菲娜姬過門,到時來我家裡喝一杯。”
“哎呀,這可是大大的喜事!”郝廷玉連忙叉手而拜,“屬下這就,先給將軍道喜了!”
“那就這樣說定了。納妾而已,我就不再大張旗鼓的派發請諫了,你記得要來。順便,你再叫上荔非守瑜與方定遠一起來。”
“一定!屬下等人,到時必當登門叨擾!”
稍後,王爍便離開杖院騎上馬回家而去。
連李峴這個總攬全局的金吾將軍都敢當甩手掌櫃,王爍也就心安理得的跟進效仿了。反正左金吾衛的翊府,也早就習慣了沒有中郎將的日子。
其實,京城如果不出現數百人械鬥或是聚眾謀反的重大亂子,一般也用不著大批的出動翊府的“反恐精英”。此前王爍搞定襖祠,都只出動了少量的大角手而已。郝廷玉和段子璋麾下的精銳越騎團,都沒有正式參與行動。
回家的路上王爍也是一路在尋思,左街署畢竟只是一個左金吾衛的附屬衙門。它的職能雖然非常重要,但級別並不高,並且是一個“使職”衙門。
自己想要大展拳腳, 還是要得要站到一個更大的平台上面去。
左金吾衛的這個平台,就比左街署大了不少。
幾件大案查辦下來,自己在左街署算是立足的威望。新組建的左街署衙門,有了李晟、崔敬和王子顏這些骨乾來支撐,想必也不用自己再操太多的心了。
那麽,是時候把工作重心,轉移到左金吾衛的總部去了。
至從來到大唐後,王爍第一次有了想法,想要在“官位”上有所提升。因為他越來越感覺到,自己的敵人很強,自己的力量不夠。
現在,左金吾衛“名義上”的頭頭三品大將軍,是由王爍的老爹,遠在千裡之外的王忠嗣兼任檢校。掛個榮譽虛銜,並不管事。
大將軍之下,設有兩位從三品的將軍擔任副手,分領日常事務。原來是李峴與董延光並立,現在只剩下一個李峴。
剛剛空出的那一位從三品將軍,為什麽不能是王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