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間樵夫的小屋裡,王爍把清塵所說的,有關“大鬥蓬”與杜良娣的事情,對和政郡主與李泌講了。
聽完後,和政郡主道:“王公子,你相信清塵嗎?”
王爍反問道:“相信怎樣,不相信又如何?”
用的是探討的口吻,所以和政郡主並未反感,而是道:“如果她所言屬實,那麽這個大鬥蓬就是幕後的黑手。杜良娣現在應該就在他的手上。”
“如果我不相信她呢?”王爍問道。
和政郡主道:“那你就要想一想,她為何要騙你了?”
王爍道:“如果大鬥蓬並不存在,只是她虛構假設的一個人物,目的只是為了吸引我想要去和他見面。那麽她的目的,很有可能就是為了栽害太子。”
“沒錯。”和政郡主道,“她說,你去向聖人去揭露太子之後,大鬥蓬就會願意見你。如果大半蓬真是她的上峰,那她憑什麽去給上峰拿主意呢?”
李泌也點頭,“沒錯,這的確是她的一大疏漏。這種毫無把握的事情,她竟然答應得如此輕松。那就只有兩種可能。”
“第一,她在騙你。大鬥蓬並不存在,她的目的,就是想要借王公子之口,前去告發太子,以達到栽害太子的目的。”
“第二,大鬥蓬存在。他們在合夥對你施用離間之計,想讓王公子與太子形成決裂。只要王公子去向聖人告發,無論太子最終是否獲罪,王公子都將站到太子的對立面。”
王爍淡淡一笑,“我有那麽重要嗎,值得我們的敵人如此大費周章?”
李泌道:“眾所周知,王公子的父親與太子自幼相交,情同手足。在許多人看來,令尊與太子就是一損俱損、一榮俱榮的生死同盟。想要直接在他二人之間施行離間,恐怕不那麽容易。於是從王公子這裡尋求突破口,就成了他們一個可供嘗試的辦法。”
王爍輕籲了一口氣,“總之,你們都懷疑清塵心懷不軌,動機不純?”
“她的身世確實可憐,故事也令人動容。”和政郡主說道:“但是王公子,我們總不能沒有防人之心。此事重大,我們不妨先做好最壞的打算。”
這話,楊慎矜前不久也曾說過。
王爍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同意。”
李泌問道:“不知王公子,接下來有何打算?”
王爍道:“方才郡主說了,我們要做好最壞的打算。不知你們覺得,最壞的情況會是哪樣?”
李泌眉頭微皺,“太子被下獄,甚至被廢。”
和政郡主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李泌的說法。
王爍問道:“一但此事成真,那麽最大的獲益者,將是誰?”
“右相李林甫。”二人答得異口同聲。
王爍冷咧的一笑,“不對。”
二人面露疑惑,李泌道:“右相與太子積怨已深,唯恐將來太子登基之後,遭到清算。所以,右相最渴望的就是廢掉太子。這有什麽不對?”
“只是保住性命和榮華富貴,就能被稱作是最大的獲利者嗎?”王爍搖了搖頭,笑道:“那我們的敵人,也未免太沒有追求了。”
和政郡主輕籲了一口氣,“長源,我明白王公子的意思了。”
李泌微微皺眉,點了點頭,“經王公子一番點撥,我仿佛也是明白了……”
“看來,我們三人心中都已經有了答案。”王爍道,“所以,就算清塵是在騙我,大鬥蓬這個人也必定存在。”
這話聽起來很奇怪,似乎在邏輯上都講不通。
但是和政郡主與李泌,都點頭表示了認可。
王爍道:“接下來,我會按照清塵所說的,去驪山告發太子。至於接下來事情會演變成什麽模樣,就有賴於二位了。”
二人的神情,變得十分凝重。
“王公子,這可是一步險棋,你千萬要想清楚。”李泌說道,“一但聖人得到你的匯報,很有可能會將太子下獄監禁,然後接受三司會審。如今,三司全由李林甫所掌控,太子時刻處於危險之中。”
王爍揚了揚眉梢,“但是不這麽做,根本引不出真正的幕後黑手來。一天不抓到幕後黑手,太子一天身負重大嫌疑。”
“長源,我同意王公子的做法。”和政郡主說道,“王公子說得沒錯,要想徹底洗脫太子的嫌疑,只有用這一記險招,讓真正的凶手自己浮出水面。再者,王公子前去告發,總好過讓別人前去告發。”
李泌仍是面露憂色,“那萬一,太子因此而有了性命之虞,如何是好?”
王爍不由得暗自好笑,這個李泌,是不是太過於緊張太子了?……好吧,倒也可以理解。
李泌這位神童七歲能文,小小年紀就通曉道家學說,得到了名相張說與張九齡這些重臣的青睞。連皇帝李隆基都對他特別偏愛,言稱“喜得神童”,讓他與太子為友。
李泌固然聰明絕頂,但他畢竟年紀還不大,人生閱歷並不豐富。他會把自幼結交至今的太子看得比誰都重,倒也是人之常情。
思及此處,王爍認真道:“長源,關心則亂。”
李泌微微一怔,執拂塵對王爍施禮而拜,“多謝王公子提點,李泌受教。”
“長源,你與高力士頗為熟稔。”和政郡主說道,“現在你不妨想辦法去見高力士一面,把我三人把談之事對他說清。高力士知道了,自然也就是聖人知道了。如此,至少可保太子性命無虞。”
王爍頓時呵呵一笑,我說得沒錯吧,關心則亂。很簡單的事情嘛,堂堂的神童居然沒有想到!
“李泌真是好糊塗。”李泌的臉都紅了,連忙又對和政郡主一拜,“就按郡主說的辦。”
和政郡主微微一笑,對王爍道:“我回去見太子。”
王爍點了點頭,“口風一定要緊。越少人知道,我們的成功率越高。”
“明白。”
王爍道:“你們先行一步,我晚一點再去去驪山。”
“好。”
“告辭。”
二人立刻就離開了。
王爍把自己的披風拿來, 往樵夫的榻上一鋪,躺上去就要睡。
同樣也是一夜沒睡的馮剛看著很是眼饞,傻呵呵的笑道:“二公子隻管睡,我來值哨。”
“不用你值哨,趕緊去辦一件極其重要的事情。”王爍道。
馮剛連忙正了正色,“請二公子吩咐!”
“附耳過來。”
馮剛湊到了王爍身邊,小心翼翼的聽著,沒多時他的神色變得十分嚴肅,甚至還帶上了一抹凜然肅殺之意。
“二公子放心,屬下必定不辱使命!”
“那快去吧!”
“喏!”馮剛大步離開,騎上馬就奔走了。
王爍拍著嘴巴扯起哈欠,“累死我了,我得好好的睡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