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百姓約有五六十人,見到王爍一行策馬而來,都把注意力轉移了過來。
“看樣子,像是當官的。當頭那位後生挺眼熟,好像在哪裡見過?”
“咦,不就是那天獻俘的時候,走在頭先的那一位麽?”
“對,是他!”
“聽說聖人封他做了金吾衛的大官?以後左街署也歸他管?”
王爍聽到了這些議論之聲。他下了馬走到府門前的台階上,對著眾人叉了一下手,“本官,是新任左街使王爍。諸位鄉鄰聚眾在此,所為何事?”
“真的是王將軍!”眾百姓倒也識得分寸,連忙一同拜倒下來,唱喏參見。
“眾鄉鄰,都請起。”王爍道,“但有何事,不妨講來?”
百姓當中立刻有人站了出來,說道,“王將軍,我只出去走了一趟親戚,家中一夜之間被人盜了個精光,還有一個看家的仆人也被殺了!”
另一人急忙喊道:“王將軍,我剛剛成親的妻子不見了!有人見她前日在曲江池附近,被兩個異鄉男子拐進了一輛馬車!”
“王將軍,你可得給小人做主啊!我家老父昨日清晨外出,當街與人起了一點小爭執。那人居然對老父拳腳相加,打完便跑了!老父被人抬回家中,半夜裡便一命嗚呼了!”
……
七嘴八舌,吵作一團。
王爍不由得眉頭大皺,還都不是小案子。
京城的治安,會有這麽差?
“諸位鄉鄰,不要焦急。既是萬年縣的大案,左街署一定受理,遲早還給你們公道。”王爍隻好先行安撫這些百姓。
這時,一直關閉的左街署大門總算打開了。從裡面匆忙跑出來六七個束抹額、穿皮甲、掛佩刀的武夫,慌忙對著王爍拜下,“萬年縣不良人,拜見王將軍!”
王爍有點惱火,沉聲喝道:“大白天的當職時間,為何關閉署門,將這些前來報官的百姓,拒之於門外?”
“就是!”百姓們也很憤怒,跟著一起叫嚷起來。
一眾不良人都叉著手跪在地上,個個滿副難色,卻又不敢翻嘴。
王爍心中一計較,說道,“都起來,先把這些百姓請進署衙。安排人手,受理他們的上報。”
“喏!”
不良人紛紛起身,上前來請一眾百姓排好隊,按軼序進入署衙。
一名不良人壯起膽來,走到王爍面前叉手拜下,“王將軍,小人林賓有事稟告……”
“講。”
“王將軍容稟,不是我等非要瀆職,關上大門不理這些百姓。”林賓滿副難色的說道,“署裡要受理報案,須有書吏才行。只有他們才能識文斷字,執筆書錄。我等不良人只會跑腿捉賊,鬥大的字認不得一羅筐,乾不來這些刀筆吏的活計啊!”
王爍皺眉,“那此前署裡都是怎麽做事的?”
林賓湊近了一些,小聲道:“前任左街使董將軍走的時候,把署裡原來的文官和書吏差不多全都給帶走了,那都是他請來的幕僚……”
王爍恨得牙癢癢,董延光居然直接撂挑子走人,連正常的工作交接都不管不顧了!混帳東西,擺明就是在公報私仇、故意拆我的台!
林賓繼續道:“現在署裡就只剩了一個書令史還在做事。原本需得七八個人來處理的案牘文書,全都壓在了他一個人身上,他都好幾天沒怎麽睡覺了,到今天中午終於累得昏了過去。沒了書吏主事,無奈之下我等隻好關上了大門,暫不受理報案。凡此種種實屬無奈,還請王將軍恕罪!”
王爍當即喚道:“李晟,王子顏,趙無疾!”
“屬下在!”三人上前應諾。
“暫由你三人,負責接待這些前來報案的百姓。”王爍道,“務必一個不漏,全部仔細登記。”
“喏!”
三人雖是應了諾,但各自面露難色……沒有經驗,毫無頭緒。
沒有辦法,只能是邊做邊學了!
“那個書令史叫什麽,什麽來路?”王爍再問道。
林賓連忙答道:“他叫於道智,是一名來京赴考的落榜書生,來署裡約有兩年了。他一邊當差做事一邊還在攻讀,說是非要考上進士不可。”
一邊說著,林賓一邊露出嘲諷的神色,“他要是能考上進士,那天下一半的讀書人都得是狀元及第了!”
王爍皺了一下眉頭,看著他。
林賓慌忙拜倒下來,“小人多嘴,王將軍恕罪!”
“現在人在哪裡?”
“他就住在署裡。現在,應該是在他自己的房間裡昏睡。”林賓道,“小人這就喚來前來,拜見王將軍。”
“不用,讓他接著睡。”王爍四下看了一眼,再問道,“署裡的不良人,只有你們這幾個?”
“回王將軍。”林賓道,“我等是專在署衙當差的不良人,一共三十人,分作三班輪流當值。其他的不良人,平常大部分都是在外奔波四處捉賊,還有一些是派在縣衙或是監牢裡當職。”
“共有多少人?”
“以前的話,城北約有百三四十人,城南約是二百余人,加起來一共三四百人。”林賓面露難色,小聲道,“現在,大約只剩一半了。”
王爍皺了皺眉,“就算只剩一半人了,難道今天,就沒有一個不良人捉到賊人押回左街署嗎?”
“這個……這個……小人不好說!”林賓一個勁的吱唔。
王爍看他這副表情,心裡就已是清楚了大半。
董延光和那兩個判官一走,就是樹倒猢猻散。
就算是剩下的一百多個不良人,恐怕也是在白吃薪餉出工不出力。否則哪會有這麽多的百姓,跑到左街署來報案?
看來情況,真和自己預料中的一樣糟糕。
那兩個鎮壓封印的判官被拿掉以後, 萬年縣便開始群魔亂舞,治安已經出了大問題!
“有什麽辦法,召回所有的不良人?”王爍突然問道。
林賓吃了一驚,“辦法倒是有,但一般不宜采用。”
“講!”
“長安城的鍾鼓樓隸屬金吾衛治下,兼有水火示警、輯盜宣告之能。”林賓連忙說道,“若有緊急事件,王將軍可以動用萬年縣的鍾鼓樓發出集結令,召喚全城的不良人一同集結左街署!”
“那還等什麽。”王爍道,“你現在就去跑一趟,叫鍾鼓樓發令。”
“王將軍容稟。鍾鼓樓一向管理嚴格,因為號令一出,上至聖人滿城皆知。”林賓面露難色,叉手拜道,“除非王將軍能夠出示左金吾衛中郎將,從金吾杖院發出的書面號令。否則,鍾鼓樓武侯一概不會理睬!”
王爍像機器貓一樣,開始從身上往外掏東西,好一陣翻找。
林賓有點發愣,他身上帶的東西還真不少啊,又是魚符又是敕碟還有印泥……連官印都帶了兩個?
“就是它了。”王爍拿起其中一枚印仔細看了一陣後,塗上印泥,對林賓招了一下手,“臉,湊過來。”
林賓呲牙咧嘴,小心翼翼的把臉湊了上去。
“你要的,書面號令。”王爍結結實實的在他臉上蓋了一個印,“現在,你可以去傳令了。”
林賓愕然呆立,“這……這也可以?”
“這是新任中郎將的新辦法,事急從權刷臉傳令。”王爍道,“但有哪個武侯敢不聽令行事,你就叫他找到金吾左杖院,當面來跟我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