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雪引領王英豪走進的是王宅中路住宅的大門。
王宅共有五路住宅。因為王世華共有四個兒子,他準備等這四個兒子結婚成家後,和自己各住一路住宅,所以就建了五路。
眼下長子王英文和二子王英武成了家,王世華就讓他們兩家各住一路住宅,自開院門,自行出入。
王英文一家住在最西邊一路,王英武一家住在最東邊一路。
東西兩路住宅的格局與中路基本相同,隻是廳堂面闊略小一些,開的宅門也小。
因為三子王英豪和四子王英傑尚未成家,所以王世華就把另外兩路住宅暫且封閉起來,不開院門,而是在院內另辟通道與中路住宅相通。
這樣一來,中路住宅就形成了一個大院套兩個小院的格局。
東側小院是王英豪和王英傑兄弟兩人來揚州時的住處,西側小院則是小女兒王香蘭的住處。
走進中路住宅的大院,迎面是一個高大的照壁,呈八字屏風狀,底座用漢白玉製作。照壁正中鑲嵌著一個鬥大的陽文福字,福字周邊圍繞著蝙蝠浮雕。
中路住宅的格局是前廳後室,從照壁轉過去就是王宅的正廳,是王世華接待賓客的地方。
王宅正廳全部由柏木構架,氣勢雄渾,風格古拙。廳內家具都是用紅木紫檀花梨木等名貴木材製作,工藝精良,格調高雅。
此刻,王世華正坐在正廳的紅木圈椅上,等候三子王英豪的到來。
王世華已經是個中年人了,蓄著胡子,穿一身灰色直裰,頭戴東坡巾,顯得成熟穩重。
梅雪領著王英豪來到了正廳,微笑著對王世華說道:“老爺!三兒來了!”
王世華的眼中閃過一絲欣喜,但他隻微微點了點頭。
王英豪忙走到父親面前跪下,磕了一個頭,說道:“孩兒拜見父親!”
王世華的臉上露出了笑意,說道:“起來吧!坐下說話!”
王英豪站了起來,在正廳一側的黃花梨木官帽椅上坐下。
一個身穿淡綠色比甲的丫鬟,兩手端著一個茶盤,踩著碎步,嫋嫋婷婷地走了進來,在梅雪身前站住。
梅雪用纖纖玉手從茶盤上端起一隻精致的青花瓷茶碗,放到王世華身旁的長方桌上,柔聲道:“老爺!請用茶!是新采的梅塢龍井!”
王世華含笑點了點頭。
梅雪又從茶盤上端起另一隻青花瓷茶碗,放到王英豪身邊的小方桌上。
王英豪忙站起來道:“謝姨娘!”
梅雪微笑道:“快坐吧,不必拘禮!”
王英豪坐下了。
梅雪看著王世華道:“老爺!你和三兒慢慢聊!我去給三兒收拾一下住處!”說著,她就帶著丫鬟走了出去。
屋裡隻有王世華和王英豪父子二人。
王世華端起青花瓷茶碗,一手揭開碗蓋,湊到嘴邊啜了一口龍井茶,然後蓋好碗蓋,放到桌上,看著王英豪問道:“路上走了幾天?”
王英豪回道:“十天!”
王世華有些意外:“這麽快?你不是乘轎車來的嗎?“
王英豪道:“孩兒是乘轎車來的!”
王世華不解地問:“乘轎車至少也得十五天啊!怎麽會這麽快?新修了官道了?”
王英豪解釋道:“道路還是原來的官道,隻是孩兒乘坐的轎車是兩匹馬拉的,所以跑得快了!”
王世華瞪大眼睛問:“你哪來的馬?”
王英豪道:“是大伯父給的!去年冬天,
大伯父冒雪往大同府輸送糧草,正巧遇到總兵大人,總兵見到糧草非常高興,因為邊關的糧草已經不多了。他見大伯父連匹馬都沒有,就送給大伯父幾匹好馬!” 王世華歎了一口氣道:“自從鹽法變革以後,很多山陝糧商都改行做鹽業了,北部邊關的糧草又成問題了!”
王英豪看著父親道:“大伯父讓我把馬送給您!”
王世華苦笑了一下,道:“送給我,我也留不住!隻好把它們送人!”
王英豪一愣,不解地問:“為什麽?”
王世華道:“兩淮鹽業衙門裡有很多官員都沒有馬!我能坐著馬車去見他們嗎?”
王英豪眨眨眼睛問:”那這馬?”
王世華道:“先留著吧!等今年我回老家的時候,把它們還給你大伯父,他往邊關輸送糧草,更需要它!”
王英豪點點頭。
王世華又問:“你一路上都在哪裡住宿?“
王英豪回道:“在各府州的山陝會館。”
王世華點頭道:“就當如此。在山陝會館落腳的都是咱們老鄉,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嘛!”
王英豪道:“這是臨走前,我爺爺特意交代的!”
王世華看著他問:“你爺爺他老人家身體還好吧?”
王英豪高興地道:“好著呢!沒事兒的時候還教弟弟們練武呢!”
王世華欣慰地道:“那就好!”他沉吟了一下, 又問:“你母親還好吧?”
王英豪垂下眼皮道:“也好!”
父子倆沉默了片刻。
王世華看著王英豪問道:“你現在有什麽打算?”
王英豪懵懂地望著父親:“打算?“
王世華道:“你已經考取了生員,打算繼續參加鄉試嗎?”
王英豪猶豫了一下道:“孩兒還沒有想好。”
王世華又問:“那經商呢?想不想像你大哥那樣,不走仕途一心經商?“
王英豪又猶豫了一下道:“孩兒也沒有想好。”
王世華有些不快,提高聲音道:”那你想怎麽樣?就這麽無所事事地想下去嗎?你今年已經十八歲了!”
王英豪看了父親一眼,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王世華不耐煩地道:“你有什麽想法就說出來嘛!不要吞吞吐吐的!“
王英豪鼓足了勇氣說道:”孩兒想去遊歷!“
王世華吃了一驚:“遊歷?”
王英豪點頭道:”是!孩兒想到全國各地去遊歷一番,長長見識!”
王世華瞪著他道:“遊山玩水?那不是玩物喪志嗎?”
王英豪辯解道:“飽覽河山不能說是玩物喪志!古人雲,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裡路!”
王世華一時語塞,沉吟片刻,又問:“那你準備遊歷多久?“
王英豪搖頭道:“孩兒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