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指導，你找我?”

　　一分鍾後，楊曉明推開了程冬所在房間的門。

　　程冬面色陰沉地坐在房間的座椅上，然後指了指沙發椅，讓楊曉明坐下。

　　楊曉明坐下以後，程冬似乎是斟酌了許久，才用一種很是語重心長的口吻開口“曉明啊，對於你，無論是足協的領導、我還是球隊，都已經很照顧了。無論是史無前例的特招還是讓你能更多展現自己的位置，都是盡可能地照顧你。做人呢，講究的就是分寸，你說對嗎?”

　　楊曉明聞言，下意識地點了點頭，然後神情有些茫然“對啊，我在場上很努力啊。”

　　“我知道。”程冬點了點頭“但你在場下的言辭也要圓滑一些啊。”

　　見楊曉明仍是一副疑惑不解模樣，程冬說道“今天你賽後接受采訪時說的話，就有些欠妥了。”

　　楊曉明聞言，然後有些不好意思的訕訕一笑“我當時太興奮了，不記得自己說什麽了。”

　　“真不記得?”

　　“真不記得！”

　　“等著。”程冬沒好氣的瞪了楊曉明一眼，然後拿出了手機，連點了幾下，然後遞給楊曉明。

　　這是一個已經開始播放視頻。

　　視頻畫面中一個穿著黃顏色中國球衣，滿頭汗水，似乎是在想什麽事情的青年，正是楊曉明。

　　“曉明你好，恭喜你帶領球隊戰勝了日本u19國青隊，進入總決賽。”一個記者模樣的男人從畫面的右邊出現，拿著話筒攔住了楊曉明的去路。

　　畫面中的楊曉明似乎被突如其來的攔路問題嚇了一跳，愣愣抬起頭，想了想，對那個記者說道“謝謝。”

　　那記者見楊曉明對自己的祝賀有所回應，面色一喜，將話筒遞在楊曉明面前“對於戰勝日本u19國青隊這樣的強隊，你最大的感觸是什麽?”

　　“強隊嗎?還好吧。”楊曉明幾乎是不假思索地說道“日本u19國青就像是兩個黃金玩家帶著一群青銅玩家在比賽，而我們全都是黃金玩家。說起來，我們才是其正的強隊吧?”

　　這段視頻畫面到此為止。

　　楊曉明這才注意到這段視頻的是國內知名的一家視頻網站。

　　這個視頻的標題是“得志便猖狂?”

　　看到視頻播放了已經三千三百多萬，轉發、評論和點讚也紛紛過百萬，楊曉明頓時有些汗顏地把手機遞還給程冬，腦海之中不忿的想“得！看來我又莫名其妙成話題人物了。不過我說的話裡也沒什麽驚世駭俗的東西啊?”

　　程冬將手機收回口袋，雙眼仿佛一下子就從楊曉明的表情中看出了他心中的想法，沒好氣的冷哼道“是不是覺得你的回答沒什麽毛病?”

　　楊曉明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嗯啊。”

　　“那我告訴你，毛病大了，首先你不該用網絡遊戲名詞去回答問題，你的粉絲中有許多青少年，你這樣會給他們許多不良的價值導向。”程冬擺出了一副長輩訓斥晚輩的姿態“第二，就算很輕松的贏了對手，也要給予對手足夠的尊重，這是體育競技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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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楊曉明對於程冬的那一套理論很是無語，也不太明白自己在采訪時只不過是說了一句實話，怎麽就上綱上線到這種地步，但還是在程冬面前足夠誠懇的做了檢討。

　　離開程冬的房間，哼著小曲有些得意地往自己所住的房間走去，但在路過成一霖的房間門口時，楊曉明卻仿佛是突然想起什麽一般，渾然色變，頓住了腳步，腦海中不斷回放著剛才與程冬見面時，程冬所說的第一句話，神情極其複雜。

　　“曉明啊，對於你，無論是足協的領導、我還是球隊，都已經很照顧了。無論是史無前例的特招還是讓你能更多展現自己的位置，都是盡可能地照顧你……”

　　“讓我能更多展現自己的位置。”楊曉明口中喃喃，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成一霖房間的房門“左前衛嗎?”

　　自從在巴塞羅那時，自己錯過了幾次和自己有關的新聞熱點而被周圍人“鄙夷”後，楊曉明已經養成了每天閱讀熱點新聞的習慣。

　　從亞青賽小組賽出線後，國內抨擊他的新聞中，就多出了一種說法，說楊曉明雖然看似是“民主戰勝了特權”，事實上卻是“民主中誕生的新特權”，因為楊曉明加入中國u19國青以後，就享受著各種的特權——輕易進入大名單、私自外出吃違禁食物以及搶奪了屬於成一霖的位置。

　　原本楊曉明把這種說辭當作是杠精、鍵盤俠的無稽之談，並沒有多麽在意。

　　但剛才程冬的話，卻是讓他遲疑了。

　　第一次程冬讓他去打左前衛的時候只是說讓他去試試，效果顯然不錯，所以楊曉明自認有理由繼續在這個位置上。但之後的比賽，作為左前衛的自己做的並不算優秀，但程冬仍然一直保留著左前衛的位置給自己。現在細想，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因為換一個角度來說，成一霖還在前場時，所展現出來的球隊貢獻，要比自己高得多。

　　甚至來說，成一霖所展現出來的進攻力，是足以和李龍所媲美的，以他這般穩定的狀態，完全可以競爭射手榜和助攻榜雙榜排名的。

　　但自己“霸佔”左前衛這個位置以後，成一霖卻是無奈地淪為了“勤雜工”，越來越默默無聞，直至現在，再鮮有人提及了。

　　原先認為自己是有實力才會被程冬調往前場，現在再看，自己被調往前場可能是出自比賽之外的某些因素的考慮。

　　一想到自己佔據了好兄弟成一霖本有的資源卻不自知到如今，楊曉明便覺得有些惱火，並不是惱火程冬以及程冬的上級領導的老謀深算，而是惱火自己的反應遲鈍，就是因為這樣的遲鈍，才讓自己不知不覺變成了原本最討厭的一類人。

　　此時此刻，楊曉明恨不得直接敲開成一霖的房門，告訴他自己所想的這些。

　　但楊曉明的手幾次伸出，到最後還是縮了回去。

　　成一霖不傻，這些事他怎麽會不知道呢，自己在總決賽前找他說出這樣的事情，不但尷尬，還會有可能引起大家夥的負面情緒，如果因此讓中國u19國青隊在總決賽時表現得一塌糊塗的話，自己豈不是成了千古罪人了。

　　於是，楊曉明最終選擇沒有找成一霖把話說開。

　　而也因此，中國u19國青隊的隊員們在總決賽之前，並沒有出現任何的異常。

　　只有楊曉明，被這個事情悄無聲息的在心中種下了一個疙瘩。

　　尤其是在11月4日總決賽當天。

　　程冬在戰術講解時，再次把楊曉明放在了左前衛的位置上，讓楊曉明有了一種“印證了自己想法”的感覺。

　　以至於留洋幫幾人跟他聊天，他都有些低著頭不好意思接茬。

　　如果可以，楊曉明真的希望總決賽再晚一些到來，至少讓自己的心境恢復到正常水平。

　　可惜時間是這個世界上最無情的東西，不管楊曉明心情如何總決賽還是越來越近了。

　　“小夥子們，暫停一下，裴主席來看望我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