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德華並不願意多說關於妻女的事情。

陸宇也是用了一點誘導手段，才得知了真相。

聽了愛德華的敘述，陸宇也覺得這事情有些棘手。

伏地魔的手段很毒。

愛德華的妻女離他而去後，就直接在一場車禍裡喪生了。

死無對證，這是一場無法挽回的悲劇。

“車禍現場在哪裡?”

如果靈魂還在的話……

愛德華搖了搖頭:“我去了，沒有靈魂。”

陸宇忘記了，愛德華的覺醒能力，是名為“聖明”的超強精神系變異能力。

它不僅僅賦予了愛德華接觸靈體以及消滅靈體的能力，還有強大的溝通靈體能力。

在得知妻女出事後，愛德華第一時間就趕到了車禍現場。

但是毫無所得。

目前，人類死亡能夠轉化成亡魂的概率並不高。

靈體是通過執念維系的，如果沒有執念，死亡後最大可能是直接消散。

因此，愛德華沒能溝通到妻女靈魂，其實是個大概率事件。

從妻女背叛，到車禍，這一系列事件，每一件都是“可以理解”的。

深究下去，都能找到對應的原因。

但是，愛德華始終覺得有些不對。

“要不要再去看看?”

陸宇注視著這個頹廢男人的眼睛，開口提議道。

愛德華灌下一杯酒，躺倒在椅背上，痛苦地閉上眼睛:“有什麽用呢?她們已經死了，死了！”

愛德華對這個挑開自己傷疤的華國陌生人，一點好感也沒有。

他突然坐了起來，怒視著陸宇:“你想說什麽?你又想從我這裡獲得什麽?我現在什麽都沒了！都沒了！”

“去看看吧。你還沒有放下對嗎?”

面對憤怒的愛德華，陸宇聲音和緩，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你如果真的相信她背叛了你，那你就不會這麽在意她們，更不會親自去車禍現場查看了。你在懷疑，對嗎?”

愛德華痛苦地抱著頭，聲音哽咽:“沒錯……我在懷疑，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一切突然變得不對勁了。她，艾琳娜她不是這樣的人。盡管每一件事看起來都很自然，但我就是覺得不對勁！”

“你的感覺是對的。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沒錯，你的妻女死亡，甚至背叛，都是被人操縱的。”

陸宇聲音嚴肅了一些，“現在，我可以將發生過的事情告訴你了。問題是，你做好準備聆聽了嗎?”

愛德華本不想卷入這個大漩渦，但聽到妻女的事情，他的眼睛瞬間紅了:“告訴我！一切！”

…………………………………………

在陸宇記憶中，愛德華的“聖明”，是他曾經見過最強大的變異能力。

沒有之一。

並且，他是那種只要確立了目標，就會矢志不渝地走下去的人。

盡管前世愛德華走錯了路，但聖臨會依然是全球數一數二的組織，常年奮鬥在對抗魔界的第一線。

因此，陸宇需要他振作起來。

但將真相告訴這個男人，算補償，還是加害?

陸宇聳了聳肩，無所謂，恨我也好，感激我也好，我只需要你的力量。

前世我欠你一句回答，今世還你。

……………………………………

這是一個建在城郊的大教堂，教堂裡有一座有些念頭的木製耶穌像。

在這個國度最黯淡的時刻，教堂反而顯得莊嚴肅穆，秩序井然。

無論是怎樣的皮膚，怎樣的身份，來到這裡的人們，都會虔誠地祈禱，祈求耶穌的救贖。

無人會在這裡鬧事，或許哪怕是十惡不赦的惡棍，

都在祈求著那一絲微不足道的光明。愛德華跪在耶穌像前，雙手合十，閉著眼睛懺悔。

從陸宇這裡得知了真相後，他就一言不發地來到了這裡，已經跪了半個小時。

不時能夠從他翕動的嘴唇間聽到，他正在祈求妻女的原諒，祈求神明的救贖，希望妻女的靈魂能夠升到天堂，不必再受人間的苦難。

他在懺悔。

懺悔自己不夠信任妻子，沒有執著地調查下去。

面對妻子的突然背叛，或許他心裡早有一連串的疑惑。

陸宇的回答只是引子，幫他引出了心裡奔湧的後悔，隨後將他埋沒。

…………………………

在特異點降臨前，愛德華是個虔誠的信徒，

在周末，他經常帶著妻女來這個大教堂做禮拜。

前世，支撐愛德華的動力，一共有兩份。

一份是對命運的反抗與不甘;另一份是對救贖的渴望與期許。

這兩份動力，在某種意義上，是相互矛盾的。

愛德華一生都在二者之間搖擺不定，是做命運的鬥士，相信自己，還是將希望寄托給神明?

這個男人，締造了聖臨會的超級強者，擁有世界上最強大的變異能力，實則是個不自信的人。

他曾經經歷過最深沉的絕望和無力，看著妻女死亡，因此對自己的力量產生了懷疑。

陸宇看著這個閉著眼睛的男人，再次聯想到了那個問題。

“你相信人類的力量嗎?”

或者說。

“你相信自己的力量嗎?”

那個時刻，是他最後做出選擇的時刻吧。

是做命運的鬥士，還是將一切都奉獻給神明?

在神明失控的前夕，他已經感到了不對勁。

但他覺得自己無力挽回。

就像溺水者一樣，他渴望水面上他人的搭救。

他可能向無數人問過那個問題。

但這是聖臨會，怎麽會有傻子不相信神明的力量?

於是他注定失望，最終徹底倒向神明。

鬥士倒下的時刻，不是死亡，而是喪失了反抗的意志。

……………………………………

愛德華的祈禱似乎到了尾聲。

他的聲音變得細碎，急速:“把我的身體交給地獄，讓我的靈魂升到天堂……”

“把我的身體交給地獄，讓我的靈魂升到天堂……”

一遍又一遍，他將自己遭受的苦難，歸類為神明的磨煉。

等到苦難結束，他就能升到天堂，和妻女重聚。

陸宇的眉頭緩緩皺起，他突然邁出兩步，一手抓出，扯著愛德華的領子，將他拉了起來。

“那你呢?”

陸宇直視著愛德華的眼神，聲音冷得像塊冰。

愛德華還沒反應過來:“什麽?”

“你的身體給了地獄，你的靈魂給了天堂，那你自己呢?！”

陸宇的聲音冷漠了幾分，“你活著，和木偶有什麽區別?天堂?狗屁的天堂！這世界從來沒什麽天堂，就算有，也是惡魔的詭計！”

“現在，把你的神丟掉，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