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仙兒――大仙兒――救命啊！”一個破鑼嗓子大聲地喊著。

　　“咣當――”門板被一腳踹開。

　　“嚎什麽嚎?！短命龜兒，格老子剛睡著夢見吃雞腿兒，好嘛你一嗓子一哆嗦就滿地滾兒！”一個瘦矮個子男人，一邊揉著滿頭亂發，一邊飛快地脫下草鞋，氣急敗壞地衝了過來。

　　“別打，哎呀，別打，大仙，有個重傷員需要你出手啊。”

　　李三墩一米八的大個，被按在地上不停地舉手招架。

　　“人呢?”

　　“大槐樹下。”李三墩急忙說。

　　“去，拿我藥箱趕緊走！”大仙兒穿上草鞋向院外奔去。

　　――――

　　“大仙兒來了”

　　“大仙兒來了，人有救了！”

　　“都讓開，都讓開！”

　　人群裡七嘴八舌地說著。只見一個穿著灰白軍裝消瘦的身影軟綿綿地躺在擔架上，大腿上，胸前被鮮血浸濕了一大塊。

　　望著這個臉色蒼白的年輕人，大仙兒一臉凝重地說，“怎個起的，滿身眼兒?”

　　“嗨！問你呢?怎回事?”李三墩用腳踢了踢旁邊正拿著一個山藥蹲在地上餓狼似得啃地正歡的小戰士。

　　小戰士顯然是餓急了，使勁咽下嘴裡的山藥，站起身來說道:“鬼子特務打的。”說完淚滴噗噗地往下掉。又補了一句，“我們本來四個人去團裡，結果半路遭遇鬼子，有兩位同志斷後犧牲了，團裡醫生不在，團長讓送這來，你們可一定要救救他啊。”

　　“哭，哭個錘子！”大仙兒一邊翻開衣服看傷口，一邊說道:“開水、刀子、針線、烈酒，還有蘆葦。”其他人圍觀者一哄而散各自找家夥事兒。

　　李三墩拍著小戰士的肩膀安慰道:“別擔心，知道這是誰不?赤腳大仙！看我腿上這個眼兒了麽?他治好的，還有咱們團長肩膀上的傷也是他治好的！就連趙醫生沒辦法的傷員，都送這裡來！”

　　“嗯――，雖然不是都能治活。”李三墩一個大喘氣又多崩出一句來。

　　“爬！抬屋裡去。”大仙兒一巴掌拍他後腦杓上。

　　“哎，好嘞！”李三墩招呼著人將人小心抬到屋裡。

　　――――

　　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

　　在一陣吱扭――吱扭地轆轤聲後大仙兒洗著滿手的鮮血，抬頭望著天邊的火燒雲，不知道是對自己說，還是對三墩說，“看老天吧。”

　　吃晚飯的時候，連長高山一隻沙缽大的手搓著下巴的胡子，臉上帶著和他身形不符的精明微笑，走到大槐樹下。

　　“大仙兒，聽說你又救一個?”

　　“你想幹啥子嘛?連長，活不活還需要再看看。”大仙兒翻著白眼說道。

　　高山領導的三連因為有這個赤腳中醫在，在他救過的傷員裡，硬是被高山做通思想工作，留下了二十多個老兵，老兵帶新兵，新兵變老兵，三連實力迅速增長，幾次出色完成任務讓三連在旅裡都掛了名！

　　“我打聽清楚了，今天這個年輕人是參加過抗大的高材生，剛派到旅部參謀部的乾事，這可是稀缺人才，要是留在咱們三連，你想想，以後咱們能――更能――那啥！”高山為自己最後一句沒能說出好詞而咂了咂嘴。

　　大仙兒眼睛一亮，“要得，要得！”

　　“大仙兒，你可要細心點，咱們連以後吃肉還是喝湯，就指望著你了哈！”說完，高山從口袋裡小心翼翼的攥出另一個沙缽拳頭來。

　　“猜一猜。

”高山的絡腮胡子根根直立，喉結卻不自然的咽了一下。　　“搞錘子麽?”

　　高山呵呵的笑著打開手掌，竟然是六個斑點鵪鶉蛋，他一把把鳥蛋放到大仙兒的手裡，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連長，今天倆腿腳好的犧牲了，帶傷員卻能跑回來，你讓郝漢小心戒備吧，晚上肯定有人來撒！”大仙不放心地叮囑一句。

　　“我早知道啦！”大胡子連長遠遠回了句。

　　大仙兒原名黃海濤，家族世代行醫。倭寇犯我中華，老父親親自送他參軍，川軍裝備不足，彈藥缺乏，幾次被打散重組，機緣巧合的來到八路軍隊伍，一點微末的中醫醫術被團裡當成寶貝，他過的很苦，卻很開心。

　　大仙樂呵呵的在夕陽裡小心地剝開煮熟的鵪鶉蛋，默默地品嘗著。

　　“過來！給你留的。”

　　李三墩一張憨厚的大臉從大槐樹後露了出來，他不好意思地蹲在地上，接過剩下的三個鵪鶉蛋，連殼也沒剝直接一口一個嚼了下去。

　　三墩眯著眼睛一臉回味，“真好吃呀，大仙兒，你等著，以後我會還你仨雞蛋，三十個雞蛋！”

　　眼看天色漸漸黑了下來，大仙站起來拍了拍屁股說:“好，我等著！明天一早上山采藥！”

　　――――

　　春末夏初的夜總讓人百般喜歡，北方的夜裡涼風徐徐，蚊蟲還未顯現。

　　“布谷――布谷”

　　“布谷――布谷”幾聲鳥叫聲從山谷裡傳來。

　　三連的駐地在團部的最南端， 和其他兩個連成三角形包裹著團部。前面是斷崖式的山谷，地勢險要，可攻可守，為了爭這個地方，團裡還搞了一次大比武。

　　郝漢埋在枯葉下的腦袋，慢慢抬起頭，一臉的興奮。要問還有什麽能比殺鬼子更興奮的事兒嗎?沒有！他輕輕的拽了三下酸棗枝上絲線，小心地靠在半人高的石頭後面與它融為一體。

　　作為一個獵手，他深知隱藏的重要性，這是他爺爺縱橫山林幾十年的經驗。作為三連頂尖的老兵，他更深知鬼子的狡猾。但是再狡猾的狐狸也逃不過好獵手。

　　因為這一代的山林裡根本就沒有布谷鳥！

　　OO@@的聲音由遠及近，一個矮小的身影慢慢在枯草上移動著。

　　近了，近了，近了，郝漢忽然起身，一手捂嘴，一手刀子抹脖子，乾淨利落，沒有發出什麽聲音就消滅一個敵人。悄悄讓這個家夥趴在地上，郝漢蹲著讓自己有個著力點，又可以四處觀望，向其他地方一步步挪去。

　　誰也無法知道這山谷裡究竟來了多少人，一刀一個，郝漢憑著多年的獵人經驗，前後宰殺了四個小矮子，山谷的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血腥味，而且越來越濃，已經無法遮掩。

　　“布谷――布谷”敵人這是要撤退的節奏，隻聽林間的響聲大了起來，幸好郝漢早有安排。

　　“啪啪――”槍聲響起，是誰暴露了?郝漢心想，看來明天得訓練要加倍呀，這群讓人操心的小崽子們。

　　“啪啪――啪啪！”槍聲就是命令，既然已經無法隱藏，敵人索性光明正大的打起了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