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天黑盡。

庭院內月光暗淡，樹影疏落在青石板上微微晃動，說不出的孤寂清冷。

薑婆子眉宇間染上了幾絲愁緒，瞟一眼安坐於燭火下翻書的蘇柒柒，望著院外搖曳的樹影，喃喃低語道:“三日了，公爵爺一次也未曾踏足南院，明日便是回門日，這可如何是好?！”

她憂慮之極，明日姑娘回門定要受排擠奚落，那些個拜高踩低的小人不得給姑娘氣受啊……

薑婆子一想到這些心口子便犯疼。

蘇柒柒擱下手中的書冊，淡淡道:“奶娘，曲府並無我在意之人，至於那些個無關緊要的人怎麽看我，如何嘲諷我，我不在意便不打緊的。”

薑婆子:“理是這麽個理，但奶娘難免心有不平，擔心姑娘受了委屈。”

蘇柒柒站起來拉著她手道:“奶娘，我心裡不覺著委屈便不委屈。明兒你留在南院吧，由柳雲二人陪我回去。”

薑婆子是真真心疼曲向薇，明日回曲府少不得要遭人明嘲暗諷一通，留她在南院省得回去遭人白眼，憑地包一肚子氣回來。

薑婆子哪肯留下，任她說破了嘴皮子亦堅持要一道回曲府。

蘇柒柒莫可奈何，允了她。

翌日，一行人收拾妥當，還未邁出院門，門房便來通報道:“二夫人，大夫人的婢子來了。”

“哦～”么蛾子上門，估摸沒啥好事，蘇柒柒神情不變，駐足說道:“請她進來。”

白若芹進入內院，站在廊下行了一禮，聲音穩重道:“奴婢見過二夫人，大夫人遣奴婢來是為著回門之事。大夫人說了，二夫人不曾侍奉公爵爺，名份上差了一腳，免了二夫人的回門禮。”

聞得此言，薑婆子滿臉怒色，叱道:“這是什麽道理，大夫人沒得壞了規矩....”

“奶娘，”蘇柒柒使使眼色，止住她的話頭，對白若芹道:“我知道了，你回吧。”

隨後，她拉著怒氣衝衝的薑婆子返回屋中，勸慰道:“奶娘，凡事你得往好處看，大夫人免我回門是好事，我巴不得不回去，回去也是招人厭煩，能落什麽好?”

薑婆子目眶漸紅，難過地說:“她是欺你沒有依仗，明擺著羞辱你，不回門，名不正言不順的，算怎麽一回事兒啊！”

蘇柒柒見她難過至此，好一番安慰才哄得她回了屋。

省去回門的麻煩，蘇柒柒是真心喜，薑婆子卻不同，她一無所知，一心盼著曲向薇過上順遂日子，眼見自個疼在心尖尖上的姑娘遭此大辱，免不了黯然神傷。

柳雲二人平靜地在屋內歸攏物件，整理妥物件，方得弟去外間端了一杯蜜水遞到蘇柒柒手上，好奇地問:“二夫人，白若芹不是陪侍嗎，怎地大夫人把她當跑腿丫頭使喚呢?”

南院的四位陪侍可不是這待遇，天天好吃好喝的供著，按理說，東院的主母應當更遵規矩才是。

蘇柒柒接過蜜水喝一口，輕笑一聲道:“那位不是一個能容人的主，白若芹的日子怕是好過不了。”

方得弟恥笑道:“活該，拋棄青梅竹馬，犯賤正妻不做，一門心思往高枝上飛，摔得頭破血流才好呢。”

蘇柒柒:“行了，左右不關咱們的事，每個人都有選擇如何生活的權利，你看不上眼，人家甘之如飴，是苦是甜自己嘗唄。”

“在外邊莫要去妄議這些閑話，咱們安安靜靜地躲在南院，不引人注目最好。”

方得弟恭順道:“我曉得，你放心吧，我在外間注意著呢。”

她見蘇柒柒精神不佳，又道:“一早起來折騰半天，你上塌去眯個回籠覺吧。

”“成，是有些犯困，你們收拾妥也去歇著吧。”蘇柒柒打了個哈欠，鑽進被窩。

東院，曲華裳著一身豔麗華裝，神情倨傲地坐於軟轎上，蘭心垂首立在一側，她偷偷望一眼走過來的白若芹道:“大夫人，若芹回了。”

“嗯。喚她過來。”曲華裳撥弄著手腕子上的繞金玉鐲，漫不經心地說:“話傳到了?”

白若芹恭敬道:“傳到了，二夫人應了。”

曲華裳:“她作何反應?”

白若芹窺觀她一眼，戰戰兢兢地說:“二夫人反應平常，倒是她那奶娘似有不平，喝斥了奴婢幾句。”

曲華裳沒得到意想中的答案，臉色頗為扭曲，冷笑道:“哼，她倒是沉得住氣，那老婆子說了何話?”

白若芹猶猶豫豫地說:“她言語中指責大夫人壞了規矩。 ”

曲華裳手一頓，氣惱道:“呵，壞了規矩?我是主母，我就是規矩，一個妾室的奶婆子膽子不小，敢指責我。”

蘭心向前一步，低語道:“大夫人莫惱，今兒是你回門的大喜日子，不宜動怒，總會尋著機會收拾她的，姑爺連續三日宿在東院，有姑爺寵愛，你又是正經主子，還怕料理不了一個奴才。”

“你個巧嘴。”曲華裳面上含羞色，嬌嗔蘭心一句，轉頭掃掃白若芹又變了臉，語氣忽變得的冰冷:“你這一身藕粉色衣衫倒是嬌嫩，襯得我都遜色了兩分。”

白若芹一聽驟然失色，伏在地上，頭也不敢抬，顫聲道:“大夫人恕罪，奴婢想著今兒是您的喜日子，想粘粘您的福氣，奴婢這就去換了。”

“不必了，你留下。”曲華裳冷著臉盯著她道。

蘭心一腳踹過去，斥道:“找晦氣的玩意兒，也不看看自個什麽身份，大夫人的福氣是你個賤婢也敢肖想的?福氣大夫人給才是你的福氣，不問自取，是為賊也。”

“日後姑爺來東院，少往他跟前晃，收起你那些個惡齪的小心思，不知所謂的東西。”

白若芹連連嗑頭請罪，淚花濺在石板上像一朵朵即將枯萎的花瓣。

“晦氣。”曲華裳嘴角嘲弄的冷笑一閃而逝。

“大夫人息怒，不過一個小玩意兒罷了，打破天也越不過你去....”蘭心諂媚地討好著。

白若芹趴在地上，目送遠去的軟轎，心下惻然，一步錯步步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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