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菱想趕緊迎上去。
可是,她的腳卻好像釘子釘在了原地,提一提,便有千斤重,她連一步也動不了。
那種希望又恐懼,害怕又期待的心情,難以言敘。
沈珞言衝她一笑,道:“放心,手術很成功!”
聽了這句,於崔菱來說,簡直如聞綸音,她整個身子晃了晃,差點栽倒,但她又站穩了,上前幾步,拉住沈珞言的手,哽聲道:“謝謝你,三姑娘!”
青蘿沒有出聲,手術很成功,只有短短五個字,說起來輕描淡寫,然而,只有一直身在旁邊的她,才知道這中間有怎樣的驚險,付出了怎樣的心力。
將那些壞死切除,將那些畸形扳正,將那些斷開重續,而有些血管,細如針尖,都要一一接續……
不是一根,而是許多許多根。
不容錯,不容漏,不容偏,不容倚……
一般人,根本承受不了那樣手眼心神所有的注意力都凝於一點幾個時辰,面前的小姑娘,比她想像中要強大得多。
沈珞言聲音有些疲憊,對崔菱道:“你可以進外間休息一下,但千萬不要進去裡間,也不要去看欣兒,我先歇一會兒,等下要為她用藥!”
青蘿道:“你們都放心去歇息,我來照顧!”
沈珞言快速洗漱了一下,便回房間睡覺,幾乎是爬上-床,沾枕就睡著了。
接下來的兩天,沈珞言都住在九芳堂,仔細觀察著欣兒的情況。
崔菱也看到了欣兒的刀口,胸前,好像趴著一條血蜈蚣,那是切開皮肉又縫合的痕跡。
不過,沈珞言告訴她,這些痕跡,也是可以除掉的。現在重點不是眼前的傷處醜陋,而是看欣兒心房處的恢復情況。
這裡環境太差,一應設施並不齊備,靠的,完全是沈珞言高超的醫術。觀察,護理,針灸,用藥,無一不是殫精竭慮。
好在這兩天裡,沒有出現任何超出控制的情形。
欣兒雖然沒醒,而且沒有出那個房間,甚至不論誰進那個房間,也在沈珞言的要求下換上奇怪的衣服,戴上口罩。但是,不容置疑,欣兒的確還活著。
那邊,沈珞言正要為欣兒檢查,看一眼無聲無息走進來,站在簡易木架床另一面的青蘿,奇道:“你怎麽還沒走?”
“為什麽要走?”
“我只是請你來做助手,昨天一早你就可以回去了!”
青蘿眉頭舒展,笑意在睫:“你請我來我就來,你叫我走我就走,憑什麽?”
“所以呢?”
“所以我想走的時候自然會走!”青蘿很傲嬌。
沈珞言好笑,道:“隨你吧!”
等她一一細致檢查完,卻隔間換去衣服,青蘿終於還是忍不住問道:“你年紀比我還小得多,醫術卻比我還要高明得多,莫非,你就是京城盛傳的那個毒醫弟子?你師從毒醫嗎?”
沈珞言道:“我並不認識毒醫!”
青蘿睜大眼睛,見沈珞言面色平靜,知道她沒有說謊,不禁歎了口氣,道:“我還以為京城盛傳的那個毒醫弟子是你呐,現在看來,你也許比那人更厲害。只是那人大概已經離開,你們沒法比一比了!”
“醫之道,是為治病救人,可不是為了比的。”沈珞言淡然,瞥她一眼,道:“醫者之心,最要緊的是靜。若起了爭強好勝之意,定會做錯很多判斷,而人命關天,這是很不負責任的行為!”
青蘿眨了眨眼睛,小聲嘟囔道:“我就是隨便說說,這麽認真幹什麽?跟我師父似的,叨叨叨!”
沈珞言翻了個白眼,不理她。
青蘿又笑嘻嘻地湊過去,
和之前傲嬌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第三天,欣兒醒來了,青蘿高興地道:“啊呀,成了,真成了!”
沈珞言:“……”她好像第一天出門的時候,就說過手術很成功。顯然沒見到欣兒醒,她們心裡都還抱著懷疑呢。
不過,醒來雖是代表著成功,但後續的護理和調養也是一個很細致的工作。沈珞言讓崔菱把前面掌櫃的事情交給雪雲,讓她專心照顧欣兒。
畢竟,不會有哪個護工強過一個母親對孩子的那份細致和緊張了。
青蘿不走,沈珞言乾脆交代她先做欣兒的特護醫師,求知若渴般的青蘿,頗有幾分言聽計從的模樣。
沈珞言也終於可以放下心回去武定侯府了。
回府後,秋蘭立刻就嘰嘰喳喳地把這幾天府裡發生的事告訴她。
兩天前,晉王給沈穎怡送來不少禮物,據說便是聘禮。
太子給的那一份沒有退,因為晉王已經折成銀子還給太子了。
昨天,四皇子北辰皓帶了禮物上門,說是之前發生了一些誤會,要向沈三姑娘道歉。
不過,沈雲霆出面,把人擋在外面沒讓進。
據說因為這件事,沈伯奎跑到竹蘭軒大鬧,可竹蘭軒也不比從前,他想進就進,想出就出,在院外就被擋住了。
沈伯奎更是生氣,幾乎要去叫老夫人來主持公道,不過後來沈雲霆還是放他進去了。
他一進廳內,就指著沈雲霆的鼻子暴跳指責他得罪皇家,是要讓武定侯府萬劫不複!
沈雲霆輕飄飄地一句話,就讓沈伯奎閉嘴了。
當時的沈伯奎暴跳如雷,沈雲霆坐在那裡都沒有起身,只是淡淡地道:“大哥把女兒嫁給晉王,顯然是更看好晉王的,現在要本侯接受四殿下的禮物,恭迎進府,莫非,大哥是想腳踏兩隻船?大哥這樣想沒關系,就是不知道這話傳到晉王的耳中……”
話還沒說完呢,沈伯奎就趕緊過來想捂他的嘴了,臉色也變了,慌亂又羞惱地道:“你胡說些什麽?”而後,再也顧不得質問,立刻腳步匆匆地離去了。
沈珞言擰了擰眉心,武定侯府這種所謂的親情,真是讓人寒心,可惜這個時代,講究的是以孝為先,母在不分家!
所以,哪怕無法忍受,哪怕府內鬥得天昏地暗,也斷無法提出分家另過!
不過,父親把竹蘭軒守得嚴密,也終是在知道大房的狼子野心後,不再事事隱忍妥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