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麟王眼神一厲,外面呼啦啦湧進一群人來。
京兆尹孔尉均一直不相信本命年犯太歲這種說法,三十六歲,他已經成為天子腳下,皇城之中的京兆尹,能上朝聽政,主管整個京城治安,是有名的能吏。
要知道,京兆尹這個位置,可不是一般人能坐得下的,這是個看似風光,其實如履薄冰的位置。
也許之前一年已經花光了一生的運氣,現在,他總是在一種騎虎難下,左右為難的境地。
比如今天。
處理完昨天積壓的公務,他剛準備喝杯茶歇息一下,但是,官衙裡突然來了個報官的。
如果是普通的報官者,報的是普通的案件,他當然是遊刃有余不會放在心上的。
但是這個人不普通也就算了,報的案件也很奇怪,還得叫他去現場辦公。
看著線條流暢的面具之下那雙含笑的眼眸,孔尉均想一頭扎在桌子上假死一年。可惜,假死是不可能的,他只能壓製著內心的萬般不情願,隨著麟王殿下去現場辦案。
剛才,他就在門外,根據旁觀者和店外看熱鬧的人的口述,他大致了解了情況。
到麟王拿刀要殺人時,他幾乎站不穩了。
這是什麽事?這是什麽事?
不但有麟王,還有新晉封的,前天才回京城的魯王,兩個王爺一台戲,這是不給他活路了嗎?
光天化日之下,他還在這裡呢,麟王把他弄到這裡來,其實是來看他殺人的吧?麟王殺人他按例得抓,魯王這事,卻不太好辦。
仗勢欺人什麽的,他身為京兆尹,看的實在太多了,若不這麽明目張膽的,不這麽大張旗鼓的,真不是個事。
可偏偏,事情就這麽詭異地發生著,發展著,其實孔尉均很能理解魯王現在的心境。如果是他,新晉魯王,遇上朋友找他幫忙,那朋友還是個漂亮的女子,而且,事情也僅只是一件小事。
他只要說一句話就能解決的事。
魯王有什麽理由不幫這個忙?
然而,問題出在魯王的一句話換成正常人,那都是頂用的,言聽計從的,可這個店鋪裡的掌櫃到東家,竟然都是認死理的人。
於是,魯王事趕事,話趕話,到現在,只怕連他自己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隨著麟王一聲斷喝,孔尉均帶著京兆尹的眾捕快走進九芳堂。剛才麟王令他們在外面等著,他也不敢不在外等。
看著店內的一片狼藉,孔尉均都無語了。
瓶罐滿地,脂粉滿天飛,香氣倒是撲鼻,可這氣氛未免太過詭異。在這一片脂粉之中,還有一片片血泊,五個都被斬斷右臂的差役,疼得幾乎昏死,卻偏偏又昏不了。
看到孔尉均的時候,沈珞言也無語了。
這一片街面上的店鋪出了什麽問題,就算報官,當然也是驚動不了京兆尹的,整個京城分為內城,外城。
分東南西北四片,每片另設都司,相當於縣令,京郊更是有好幾個縣,每個縣也有縣令。
若是地方民事刑事諸般案件,自有都司和縣令先生審斷,審斷不了的,才會上報京兆尹,由京兆尹再行審斷。
所以,劉宏等幾個差役,不過是京兆尹治下的南城都司之下的幾個差役。
而這種開店被人搗亂的事,也只能算是普通的民事糾紛。
孔尉均嘴角抽搐,魯王殿下,仗勢欺人這回事,為什麽要做得這麽明顯?這樣叫他怎麽辦?
麟王眯眼看著孔尉均,似笑非笑地道:“該聽的你也聽到了,該看到的你也看到了,還不抓人?”
孔尉均:“……”
他該抓誰?
是抓沒有眼力見和魯王對著來的九芳堂眾人,
還是抓原本以為是小事,結果鬧到仗勢欺人的魯王?又或者是抓故意傷人的麟王?孔尉均苦著臉拱手道:“兩位王爺,能不能饒了下官一條小命?”
魯王哼了一聲,諒孔尉均也不敢對他不敬,借他幾個膽子也不敢。
麟王卻笑了,只是笑意並不達眼底,他看著孔尉均:“你堂堂京兆尹,在事實俱在,證據確鑿的情形下,不是秉公辦差,而是屈於強權,你這官看來是不想當了?”
孔尉均被麟王看了這麽一眼,隻覺得半邊身子都失去知覺一般了,他無奈地道:“可是魯王殿下……”
“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麟王道:“京兆尹的職責是什麽?如果你有案不敢判,有罪不敢罰, 有犯人在此不敢抓,不如,讓本王教教你?”
孔尉均小心臟都抖了三抖,麟王教?他敢肯定,他定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被坑到連祖宗十八代的臉都丟光了。他轉向北辰皓:“殿下,下官剛才在店外,聽到了事情的原委。此事,原本是一件小事,何必鬧上公堂呢?若是無人首告,此事便可了結了。”
北辰皓聽得大怒。
孔尉均說得圓融客氣,但是話裡的意思很明白,意思是魯王殿下你還是息事寧人,讓這件事就此過去,畢竟鬧上公堂,對你不利。
北辰皓豈不知道現在情形是什麽樣的?正因為知道,他才更加窩火。
不過想舉手之勞幫個小忙,怎麽幫到後面,變成了這個樣子?
究其原因,無非是遇上了不知好歹,敢藐視他身為皇子,王爺的威嚴的店家?
從來民不與官鬥,他這是遇上了什麽人啊?
北辰皓隻覺得一口悶氣憋在心裡,讓他有種吃了啞巴虧的感覺。
如果只是以權欺壓,言語威懾,這是小事。
就算砸了店子,毀了貨品和貨櫃,這也是用銀子能擺平的事。
然而現在,不但砸了店子,毀了貨品和貨櫃,地上還有五條血淋淋的胳膊。這就不是能輕易遮掩過去的事了。
想到這裡,北辰皓目光如刀,猛地掃向麟王,一旦流血事件發生,事情的性質就完全不一樣。
好一個老五,這是挖了個坑讓他跳啊!
他指著麟王,對孔尉均道:“你既在外面聽到前因後果,當知道這五人,皆是麟王所傷,與本王無關!”想栽贓他?門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