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
京兆尹帶著滿心懷疑和忐忑,跪下行禮。
皇上也沒叫他起身,把那兩張紙扔過去,淡淡地道:“你呈上來的?”
京兆尹心中一跳,心想這東西果然惹事,忙道:“是!”
皇上掃他一眼,道:“這沈家老夫人,來求你啦?”
京兆尹可不敢隱瞞,忙把沈伯奎扶著沈母一起到京兆尹衙門請他代呈的事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末了,他道:“皇上,臣知道這件事做得不太地道。但京兆尹是地方官,這母親把兒子出族,請求易爵之事,臣也不能反駁呀,隻好代為轉呈,皇上聖心善斷,此事當然是由皇上做主!”
皇上哼了一聲,道:“你倒是推得乾淨!”
孔尉均急忙伏地道:“臣不敢,臣有罪!”
皇上隨口問道:“這沈家兄弟的關系,這般水火不容嗎?”
孔尉均趕緊知無不言地道:“回皇上,似乎正是如此,就在大朝會之前,沈伯奎把沈雲霆的女兒告上了公堂,雖然不是臣審的,但是臣也有聽說!”
“哦,說說看!”皇上突地饒有興趣地問道。
孔尉均偷眼一看,皇上似乎含笑,但目光深沉,深不見底,根本看不到他的想法,他也不敢猜測聖心!
但孔尉均覺得他能知道的事,皇上必然也知道,之所以問他,不過是看他對這件事的態度罷了。當下他也不敢隱瞞,把他所知仔仔細細的說了一遍,包括最後麟王和端木景澄出現。
他說的很客觀,不敢帶自己任何的觀點和想法。
皇上卻不肯讓他這麽過關,問道:“你有什麽想法?”
孔尉均遲疑了一下才道:“回皇上,以伯告侄,聞所未聞,而且最後還是子虛烏有的事,臣隻覺得荒唐,並無想法!”
皇上哼笑:“你倒是越來越油嘴滑舌了!”
孔尉均急忙道:“臣不敢!”
皇上看著他惶恐的樣子,也沒了細問的心情,擺了擺手道:“退下吧!”
走出門,孔尉均算是明白了,皇上叫他來,就是問一問情形。不過看他不置可否的樣子,這件事大概不再理會了。
畢竟,皇上貴為一國之君,沈家母子這樣的行為,根本就算是無理取鬧。皇上以仁孝治國,雖然為子當孝,但為母也當慈。
沈伯奎母子這種,唯恐禍及己身,立刻撇開關系的無情行動,本來是想向皇上表忠心,但現在看來,顯然是適得其反!
不過也難說,畢竟聖心難測。
但他已經代為遞呈了,皇上留中不發,那可與他沒有什麽關系,沈伯奎要怪,也怪不到他的頭上。當然,若皇上批準了沈伯奎母子的陳情書,沈雲霆同樣也怪不到他的頭上!
孔尉均走了,皇上坐在龍案前,目光睇著桌前地面的兩張薄紙,桂公公會意,忙去撿了來,遞給皇上。
皇上道:“這沈家熱鬧得很啊,母不母,子不子,伯不伯,侄不侄的!”
桂公公剛才一直垂手站在一邊,自然也聽得清楚,皇上和他偶爾會聊一聊,這是身為近身總管太監的殊榮。
桂公公道:“這事奴才倒也聽說了一些,這世襲的爵位,一般都是傳給長房。沈雲霆以次子身份襲爵,沈家大房不服不滿,兄弟鬩於牆,都是為了利益!”
皇上道:“武定侯是武爵,他沈伯奎一個文官,湊什麽熱鬧?”
桂公公笑道:“有好處不光為自己,這不還為子孫後代嗎?”
皇上看他一眼:“你一個內侍,還能揣摩到他顧及子孫後代的心思呐?”
桂公公苦著臉躬身道:“皇上您就別戳奴才的心窩子了。奴才雖然沒有後代,但是奴才也曾經是男人,這父傳子,子傳孫,正常的想法不就希望綿綿不斷嗎?但有好處,肯定不希望給了侄兒。再說,沈雲霆情形也特殊,他沒有兒子,只有一個女兒。”
皇上被桂公公的樣子逗笑,隨口應道:“沈雲霆正當壯年,怎麽知道他不會再有兒子?”
“據說,沈雲霆曾說過,此生不再續弦!”
“不續弦,不也可以納妾嗎?”皇上三宮六院七十二妃,對於這種事並沒有多在意,也沒有再說下去,反倒道:“這沈雲霆也是命不好,當年一敗塗地,要不是之前戰功累積,朕都想要他的腦袋。現在落魄得很了,母親要將他出族,兄長要奪他的爵位。你若是沈雲霆,你會不會崩潰?覺得人生無望,再也活不下去?”
桂公公陪著笑道:“這個……奴才不算一個完整的男人,不能體會沈侯爺的心思。不過,按奴才的想法,好死不如賴活著!”
皇上笑道:“不還有一句話叫士可殺不可辱嗎?”
桂公公歎氣:“誰叫辱他的是他的母兄至親呢?”
皇上笑, 結束這個話題,道:“叫個人去會話,明天的小朝會,讓沈伯奎來列席!”
沈伯奎一個太子少詹事,當然沒有列席小朝會的資格,不過,皇上有話,那就不一樣了。
此時的沈家大房,正在籌備一件很重要的事。
為防夜長夢多,沈伯奎千方百計見到了晉王北辰軒,把沈穎怡過門的日子敲定了。七天之後就是黃道吉日,到那一天,沈穎怡就要由一乘轎子,帶著嫁妝,從晉王府的側門入府。
畢竟只是侍妾,連側妃都不是,花轎是不能從正門進入的。而且花轎的規格也是有限制的,不可以是八抬大轎,只能是四抬小轎。
但這對沈伯奎一家來說,卻覺得這已經是極榮光的事了。
畢竟,晉王奇貨可居,前途無量!
時間很緊,但沈伯奎姚氏沈穎怡沈文博都巴不得能再快一些。
只有沈穎怡真正嫁進了晉王府,這層關系才是定了下來。
這樣,即使皇上不同意陳情書中所求,也會看晉王面子,不牽連沈家大房吧?這麽想的時候,沈家大房對沈雲霆就更沒有絲毫的好感了。
姚氏剛從庫房裡清點了一遍,回到文淵榭,跟沈伯奎商量:“老爺,咱們府裡之前花銷不少,現在庫房所剩不多,怡兒的嫁妝,可不能太寒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