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右街有一根柱子,那是一個面攤外面挑著的旗,夜裡收了攤,卻沒有收這旗,夜風中,旗面迎而搖擺,像是鬼影幢幢。
就是這時候,沈珞言跑到旗下時,速度帶起了風,旗搖擺的幅度更大了一些,沈珞言前奔的身子驟然停了,突然拐了個彎,接著,她手中有什麽東西,閃著一絲微弱的銀光,扎向了龍川的右膝。
原來,她勾住旗竿,極快轉折,這才使轉彎沒有凝滯,和偷襲一氣呵成。
她是想扎他的肩的,若是扎到他肩上的穴位,能廢他半邊身子。
但哪怕龍川只有一隻手能動,她也一樣沒有勝算。
所以,她才選擇他的膝蓋處。
那是她的簪子。
簪子一端十分鋒利,被她借助旗竿之力,連同奔跑之力,再重重扎下去,力量也不弱,更何況,還是出其不意。
貓要戲老鼠,老鼠沒有還手之力,那是因為兩者體型不對等,雖然她與龍川一樣體型不對等,卻比貓鼠之間的差距小多了。
“啊……”
簪子入肉足足一半,龍川痛得叫出聲來,當然,更多的,卻是心中的憤怒和震驚。
在他眼裡,沈珞言被他抓在掌心只是遲早的事,他要享受的是她垂死掙扎的過程,他心中更充滿了殘-虐的得意,卻不料,形勢竟然就在這一刻發生了完全料不到的變化。
這個弱不禁風,連跑都快跑不動,氣息越發粗重的女子,她垂死掙扎的方式,竟是反擊?
龍川不是沒見過在生死一線的時候那些亡命之徒的絕地反撲,然而,亡命徒有這樣的反應不奇怪,可面前的,只是個弱女子!
膝蓋處的劇痛不止痛,還讓他前行的身子突然一個傾側,身子摔成一個滾地葫蘆,手中的劍也甩了出去。
但他到底武功高強,雖然事發突然,仍然向前拍出一掌。
這一掌結結實實地打中沈珞言的後心,沈珞言被打跌在地,嘴角有血絲吧滲出。
刺中了龍川,原本是最好的逃走時機,可是,這一掌著實不輕,沈珞言內腑幾乎被震得錯位。
那種五髒六腑都一起揪動的感覺,疼到她額頭汗珠滲出。其實就算沒有龍川這一掌,人力有時盡,她也無力再跑了。
龍川眼裡露出凶光。
剛才他想的是抓住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狡猾丫頭,狠狠蹂躪一番,若她聽話,拿了銀票,留她一命,若她不聽話,便殺了她,再拿走銀票便是。
現在,他心中怒火高熾,連那份色心也被衝走,他咬牙切齒地看著沈珞言,猛地撐起,站起身來。
沈珞言雙手撐地,無力地向後挪了兩步,她不是沒有看見龍川眼中的殺氣,也不是不知道他此刻動了殺心,也許下一瞬,他的劍就會刺進她的心口。可她實在沒力了。
龍川把劍撿回,他要把這丫頭碎屍萬段。
右膝疼到讓他額頭冒汗,但左腿還能用。雖然蹣跚過去的姿勢很難看,他的速度卻不慢。
沈珞言看著他舉起劍,對準自己,慢慢地笑了,內腑受傷,使得她一笑就牽動了傷處,嘴角的血絲變成血線,越湧越多。她眼中毫無懼色,邊笑邊道:“簪子有毒!你的腿已經廢了。”
龍川臉上的憤怒更甚,這個女子實在是可惡,而且狡猾又陰毒,她竟然敢給自己下毒?
若是他因為中毒而被這個小女子拿捏,那才是笑話!
他厲聲道:“解藥!”
沈珞言笑了,
好像那明晃晃的長劍圖是紙糊的一般,她笑得很輕松隨意,像和朋友在嘮家常:“沒有解藥,解藥需要再配的!” “你別以為這樣說,我就會放過你!”龍川心中的惱怒已到極限,粉末中辛辣的感覺還在眼中,膝蓋被刺的地方,的確疼痛的不同尋常,他的雙眼紅通通的,手中的劍猛地向沈珞言刺出,咬牙切齒的道:“不管有沒有,你都去死!拚著廢了這條腿,我也要要你的命!”說話間,他從懷中拿出什麽東西放入嘴裡吞下。
他的眼睛並沒有瞎,說明那毒並不是很厲害。他手中還有太子專用的解毒良藥,定能解毒,先殺了這個可惡的女子再說。
長劍如龍,寒芒閃爍,帶著森寒的殺氣。
沈珞言以手撐地後退,但她知道這沒有什麽用,這龍川也是個狠毒的人,也是個渾人。他不確定自己是不是中了無法解開的毒藥,卻仍然要殺死沈珞言。 隨著她的動作,她又吐出幾口血來,殷紅的血在夜色中是暗黑色,卻仍觸目驚心。
龍川的獰笑就在眼前,長劍的利刃已經快要及身,她不禁後悔,自己為什麽沒有配一些毒藥,帶在身上防身也好,她還是太善良了。
她應該閉上眼睛,迎接死亡。畢竟看著自己怎麽被殺死是一件很殘酷的事。
不過沈洛言並沒有閉眼,她是已經沒有了站起來逃走的能力,但她可以帶走殺死她的人。
當劍刺進她身體的那一刻,將是龍川最不設防的時候,也是最放松的時候。她便可以用盡最後的所有力氣,將手中的簪子,刺進他的死穴。
這是兩敗俱傷同歸於盡的辦法,但是,在弱勢的時候,能拉著對方同歸於盡,已經需要拚盡最後的智慧了。
劍光冷厲,龍川雖然只有一條腿能動,可這不影響他殺人,他身子前傾,沈珞言的手已經動了,當她的身子被劍穿透的時候,她手中的簪子,也會要了龍川的命。
就在劍尖已經刺破沈珞言衣衫,即將將她釘在地上時,突然叮地一聲,一道暗銀色的光從側面而來,撞在劍身上,力道太強,震得劍身嗡地一聲,接著便斷成了兩截,龍川感覺不對,急忙後仰,也避開了沈珞言手中的簪子。
一道身影飛快而來,人在空中,整個身形暴起,一隻腳攜著千鈞之力,正踹在龍川的胸口。
龍川被踹飛,似乎聽見咯嚓的肋骨斷裂之聲,接著他龐大的身子重重地撞在左邊的牆上,啪地一聲響,差點連那牆都震塌了,一張口,噗地吐出一大口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