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收了筆,抬眼一看時,正與麟王的目光相對。
奇怪的是,那雙湛湛的目光之中,原本帶著戲謔和調笑,但是此刻她撞進去時,看到的卻是一抹蒼涼和悲憫,歉疚和後悔。
這眼神真奇怪,她很確定,麟王雖是看著她,但是神遊物外了。
突然發現麟王的不為人知的一面,算不算又知道了一個秘密?
沈珞言收回目光,假作不見,道:“殿下,所需要的大概是這些,你若能備得齊了,我隨時可以為那人治傷!”
麟王看也沒看那寫得滿滿的三頁紙一眼,而且,他也絲毫不擔心沈珞言是不是能治好太子。他相信沈珞言的醫術。
上輩子,在一場激戰之中,他曾一箭差點奪走那人的命,是那人緊急之時側身避讓,那隻箭擦過那人的臉,奪走的,就是那人的一隻左眼。箭尖帶著一顆眼珠子,那樣的震懾場面,讓那人的大軍潰敗。
但是幾個月後,那人竟然雙眼俱在,一點事也沒有。
因為,她給他換了一隻眼睛。
那樣神乎其技的醫術,讓人震驚。
可那樣的醫術救下來的,卻是怎樣一個狼心狗肺的人?
他為她不值!
他道:“好好保護自己!”
他的聲音帶著幾分啞,而且這句話也很莫名其妙。沈珞言看了他一眼,道:“多謝殿下關心!”心裡卻不屑,只要你少找我的麻煩,我便安全得很!
她掀開車簾,頭也不回地下了馬車。
麟王看著桌上兩個茶杯,看著她坐過的位置。相處的時間竟然如此短暫,小言兒的心防極高。不過,他會走進她心裡的。
離開馬車,沈珞言避開可能的關注,很快便融入人群之中。
過了良久,元慶才從遠遠的暗處現出身來,他家王爺竟然沒有召喚自己,難道王爺在馬車裡睡著了?
他走近一些,正在猶豫要不要上前,馬車裡傳來麟王的平平的不帶任何情緒的聲音:“回去!”
元慶眨巴了一下眼睛,立刻上前趕車,揮動馬鞭的時候,他對著黑暗中怨念地看了一眼,為什麽他不是暗衛,顧影那混蛋就不用趕車,而且,不用被麟王強塞一個莫須有的娘子,花光手裡的銀子!
嗯,不過,那個沈家三姑娘,王爺對她好似有些特殊。
雖然王爺風度極佳,對任何女子都很有禮貌,比如說看得順眼的,只是無視而已,至於看不順眼的,也只是用袍袖抽開,不會動那些人一根手指頭。但是,有禮貌歸有禮貌,但有禮貌和重視,是兩碼事。
看來,以後,他也得有眼色一點。
沈珞言絲毫不知道在元慶心中,她已經被歸類於麟王另眼相看的人,她回去九芳堂,當然,是從側院的後門進去的。
自耿真真走後,那些人也都有眼色,加上裡面的貨品的確不錯,一至九階的等級,也能滿足荷包或肥或瘦的任何人的需求,第一天,生意便比想像中的好。
崔菱處事極為周到,說長袖善舞也不為過。
沈珞言很滿意,也很放心。
既然生意打開了局面,那她要做的,就是第二件事了。
隨著貨品所需越來越多,她一人之力,肯定是無法滿足,那麽接下來要做的,便是找到一個可以生產這些貨品的地方,還要培訓幾個製造的技師,把自己解放出來。
谷梁的染翰園能製造出桃花笑這樣天下聞名的胭脂,假以時日,她也能!
甚至,
她可以考慮把醫道融進去,只要用過她研製的產品的人更加光彩照人,皮膚更好,更有光澤,更加漂亮,那便是最好的口碑。 不過,製造的工坊,最好是在安靜的地方,有足夠的空間,而且,她要製的香水,也是要從鮮花之中提煉,所以,最好還有可種植鮮花的田地。那便需要一個莊子。
托蒼陽太子端木景澄的福,她手中倒是有一筆銀子了,買下一個莊子,應該問題不大。
看來得先去牙行看看。
想到需要的東西只能自己尋找,她便深深覺得,她缺少一個信息來源渠道,所以,什麽事只能自己親歷親為。這點讓沈珞言有些無奈,看來,她也得慢慢建立自己的信息渠道才行。
九芳堂只是其中一個,她會建立第二個,第三個。
酒樓,茶館,青樓,她都可以試試。
雖然這對於現在的她來說,還有些遙遠,不過,這不妨礙她制定目標。
想到就做,絕不拖泥帶水,這也是沈珞言的風格,既然九芳堂沒什麽需要她-操-心的,她便換了一身男裝,去車馬行雇了一輛車,往牙行去。
天珩京城最大的那家牙行,便像一個大的掮客,買賣丫鬟仆婦小廝仆從也可以,買賣貨品物件也可以,買賣田地山林,府宅樓宇,他們都可做為中間人。
沈珞言一身男裝,劃粗了眉,把臉也塗黑了不少,但目光明澈,眼神清澄,仍能看出年紀不大。
不過牙行見多少年公子,面前這個少年年紀雖然不大,但氣度不凡,舉止之間,沉穩有度,他們也沒有怠慢。
再說既開牙行,哪怕店大,也不能欺客,這才是這家牙行能做到京城第一的緣故。
一個負責的管事立刻迎上,打量了她一眼,立刻道:“這位公子,你是要買小廝丫鬟,還是要買字畫古玩?”這少年兩手空空而來,當然不會是偷了家裡寶貝來賣的那種敗家玩意兒。
沈珞言道:“田莊!”
兩個字讓這管事的吃了一驚,又看了沈珞言一眼,試探地道:“公子是要買還是要賣?”
這田契地契只是薄紙幾張,買賣都容易,難不成他走眼了,這就是個拿著祖產出來換銀子的敗家紈絝?
沈珞言瞥他一眼:“當然是買!”那什麽眼神?那懷疑和淡淡鄙夷當她看不出來麽?
那管事的立刻堆了滿面的笑,道:“既是要買田莊,那公子裡邊請!”
管事的把沈珞言引進一個偏廳裡,立刻有小廝過來上茶,管事的問道:“不知道公子要什麽樣的田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