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珞言繼承了原身的記憶,原身記憶中的爹,是無情冷漠,始亂終棄,拋棄了元配妻子,使其無法承受而鬱鬱而終,對兒女不聞不問,所以她的哥哥才會早夭。
沈珞言最不恥這樣的人,以為這必然是一個渣爹,並沒有抱什麽希望,不過一路看來,似乎和記憶中不一樣!不過,現在下定論為時過早。
她加快腳步,跟在沈雲霆後面,葉恬也悄沒聲地跟上了。
映入幾人眼簾的,是一個靈堂,靈堂前擺著道場,一張案上擺著香爐,紙錢,朱砂等物,一個道士身穿道袍,手執一把桃木劍,正把剛才吟唱過的那段話重複吟唱,香案上香煙繚繞,擺著黃紙朱砂,竟然還有一碗散發著腥氣的黑狗血。
道士當然是沈伯奎請來的。
武定侯雖是沈雲霆,但是侯府裡作主的外有大房老爺沈伯奎,雖然老夫人年紀大了不想理事,中饋交給沈伯奎的夫人姚氏在打理,但是府中的大事,還是得老夫人點頭。一直沿襲下來,哪怕是沈雲霆回了京城,也沒有什麽改變,當然,也與沈雲霆自己無心去爭這些有關。
沈伯奎從沈穎怡那裡得到確切消息,沈珞言不可能活命。
沈伯奎認為,落水橫死,是為早夭,加上是未嫁之身,死後是不能入祖墳的,而且,對於埋葬的時間地點,都極有講究,弄不好,會禍及家人。
這個道士便是沈伯奎請來為沈珞言尋找埋葬之地的。
他幾句話就說服了老夫人:“貴女歿於水禍,水禍乃五凶之首,女為陰,水為陰,雙陰疊加,凶上加凶!在府中停靈不得過夜,不可葬於山之背,水之南,亦不能葬於陰森肅殺之地,不得葬於有柳樹槐樹之地,不得葬於水邊。另還需要盡快在府上做場法事,否則,魂靈歸來,盤桓不去,因枉死生怨,因怨恨生凶厲,將影響府中運道,阻礙官氣!官氣者,氣運也,祖宗之氣運,風水之氣運,天生之氣運,氣運之勢本來微妙,若有凶厲之氣擋在前面,氣運阻塞,官氣自然就大受影響,不但已在仕途者有降職丟官之禍,未入仕途者,亦有可能再不得其門而入!”
老夫人一聽會阻礙官氣,立刻就同意在沒看到沈珞言“屍體”的時候,就先在沈府建起了道場。
沈家所有人,為了免得被“早夭的沈珞言”影響運氣,都在道場前守著道士作法。
沈雲霆一陣旋風似的卷了過去,二話不說,一腳就把那張香案給踢翻了。
此時,老夫人和大老爺沈伯奎,三老爺沈明坤,其實就站在一邊,但是沈雲霆來得太快,而他們又聽從秦道士的話,一心要虔誠,不然,隻怕神靈不佑。
所以,直到聽到嘩地一聲猛響,他們睜開眼睛一看,香案竟然已經翻了,而且,沈雲霆一腳,就把那秦道士踹翻在地。
老夫人怒道:“老二,你瘋了?”
沈雲霆心中怒火燃燒,他的言兒還好好的,可家裡做了些什麽?不去青柳河邊也就算了,竟然在家裡搭起靈堂,這不是咒言兒嗎?
他看著老夫人,語氣也冷了下來:“母親,您又在做什麽?”
沈伯奎在一邊板著臉道:“二弟,我知道珞言落水,於你難以接受,可事情無法挽回,隻能節哀順變。再說,珞言不過是去跟她母親和哥哥做伴了,你應該欣慰才是!”
沈雲霆沒有說話,回應沈伯奎的,是砰地一記拳頭,沈雲霆如一隻暴怒的獅子一般,衝上去就開始揍人。
他們這麽咒言兒已經不能容忍,
竟然還說出和母親哥哥做伴這種話,這說的還是人話嗎? 沈雲霆雖然傷了腿,行動有些不便,但沈大老爺卻是文官,又哪裡是一個在戰場上摸爬滾打的人能比的?這一頓飽揍,揍得沈伯奎慘叫連連。打又打不過,逃又逃不掉,模樣很慘!
老夫人急了,也顧不上同樣被踹倒的秦道士,頓著拐杖喝罵那些下人:“還不快把人拉開?一個個都瘋了!老二,你是不是連我這個母親也不放在眼裡了?”
老夫人發怒,下人們趕緊把兩人拉開,但即使拉得快,沈雲霆還趕著踹了一腳,把已經爬起來的沈伯奎又踹翻在地。
沈明坤抱住沈雲霆,道:“二哥,冷靜,冷靜!”
又去扶沈伯奎, 道:“大哥,你就少說兩句吧!”
老夫人怒道:“老二,那是你大哥,你心裡眼裡還有沒有一點長幼尊卑?你心裡還有沒有武定侯府?”
沈雲霆壓抑著心中一湧一湧的怒火,道:“母親,我心中怎麽就沒有武定侯府了?”至於大哥,連人話都不會說,他揍了就揍了。
老夫人冷著臉道:“我知道珞言是你唯一的孩子,你心疼她,她也是我孫女,難道我就不知道心疼?可她既然遭遇了不幸,難道要整個武定侯府都跟著她陪葬?要拿你大哥侄兒們的前途來陪葬?秦道長說了,夭魂入府,家宅不寧!你大哥為了武定侯府,哪件事做錯了?”
沈雲霆隻覺得心中被刺了一刀般的銳痛,他看向老夫人,緩緩地道:“所以,母親,你們連河邊都沒有去,就斷定言兒已經不在人世了?所以,你們心中,沒有悲傷,隻有怎麽樣能不讓任何事影響到大哥的官途?隻想著怎麽樣才不會影響武定侯府?什麽時候,咱們侯府變得隻有利益得失,沒有親情了?”
老夫人一臉怒色,她以前就不喜沈雲霆的剛硬,對知冷知熱孝順有加的沈伯奎心中多幾分偏向,此時越發覺得沈雲霆不顧大局。
她沉聲道:“老二,人死不能複生,你要為了一個死人,鬧到這程度,你就沒想想,生死兩道界,活著的人總不能被死人影響,你現在又是打大哥,又是毀了道場,反斥我們沒有親情?到底是誰沒有親情?難道在你心裡,隻有珞言才是你在意的,我和你大哥,三弟,侄子侄女們,你就全然不顧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