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狂妄無禮,囂張傲慢,滿透著輕視和輕蔑,居高臨下又不可一世。
這條街偏僻,前後也就這輛車,隨著那狂妄的聲音響起,便有馬蹄聲傳來,顯然,這些人是直綴著他們,目標明確地追來的。
沈伯奎心中湧起一絲不悅,他好歹也是個四品朝廷命官,女兒還嫁給了晉王,被人這般呼喝輕慢,著實讓人氣惱。
童珉道:“老爺……”
沈伯奎冷冷道:“不用理會,繼續走!”
老爺發話,童珉一揚馬鞭,馬兒絲毫沒停。
見自己的話被當成了耳邊風,後面那人也惱了,只聽駕駕幾聲輕喝,接著便是急促的馬蹄聲,沈伯奎的馬車被攔住了。
還是那個狂妄傲慢的聲音道:“聽說你買到了一幅好畫?拿出來,小爺要了。”
這南山先生的畫,現在可是沈伯奎的命根子,花了他那麽多銀子,費了那麽多事,好不容易才拿在手中,竟然有人直奔這幅畫而來。沈伯奎心中又恨又怒,馬車被擋,也走不了,他撩開簾子,怒道:“你是何人?”
一個年輕男子,帶著兩個下人,這年輕男子不過二十歲,穿著一身金線繡花的錦衣,金線在衣袍下擺繡的是一隻虎,但這男子卻尖嘴猴腮,臉色白中泛青,一看就是酒y色過度所致,他白眼上翻,神色極是傲慢,張嘴就罵:“好你個老東西,叫你停你不停,找死是吧?”
沈伯奎也被氣得不輕,他好端端的走在路上,招誰惹誰了?這年輕男子年紀可以當他兒子不說,攔下他的馬車反倒還罵他一頓。
沈伯奎正要發火,那邊童珉急忙低聲道:“老爺,這是秦王府小公子!”
沈伯奎嚇了一跳,秦王府?
當今皇上只有兩個兒子封了親王,分別是晉王和魯王。天珩所有的爵位之中,只有親王世襲罔替,哪怕是郡王,除了達成硬性條伯之外,也是一代減一等。所謂的硬性條件,如武定侯府這種一定要在戰場上待滿幾年,並立下戰功的規定便是其一。
這位秦王,也是世襲的王爺,但他卻不姓北辰。叫湛立凡,是異姓王,已經傳了四代。
據說第一代秦王湛奇熾,與那一代的皇帝相識於江湖,兩人結為兄弟,數次救了皇帝的性命,還在那位皇帝奪嫡之中立下大功,皇帝即位後,第一個就是封其為王,世襲罔替。
湛奇熾也是個聰明人,立馬交出手中的權柄和兵力,安心做個富貴王爺。並且告誡子孫安守本份,不可惹事生非。
因此,接下來的幾代秦王,雖富貴榮華,地位尊貴,但不參與政事,不涉及兵權,不惹事生非,安享富貴,十分低調。直到這一代,這位湛立凡一直沒有嫡子,請封庶長子為世子後,年近五十卻得了這個嫡子,欣喜若狂,取名湛得寶。世子已經封了,總不能無故去請改封,湛立凡覺得對不起這位嫡子,加上是老來得子,那是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從小就寵得無法無天。
湛立凡很清楚,一個親王府,就算後代子弟囂張一些,仗勢欺人一些,只要對皇帝絕對忠心,皇帝是不會在這些小事上計較的。而世子湛北江也因為這個弟弟而身份尷尬起來,平時當然是對他有求必應。
湛得寶有老爹的默許,有世子庶長兄的寵愛,簡直是無法無天,欺男霸女,爭風吃醋,很快就在京城裡闖出一個紈絝的名號。名聲不怎麽好,聽說還逼死了好幾個人,但是,他沒有直接鬧出人命,皇帝那邊雖然知道,果然只是一笑置之。
提起秦王府,別人最先想到的可不是世子湛北江,
而是湛小公子得寶。雖然湛得寶在京城裡的紈絝之名無人不知,但沈伯奎與他沒有交集,這還是第一次見到。
他本來想喝斥反罵回去,現在只能訕訕地閉了嘴,對方是王府小公子,哪怕是異性王,那也是王爺。
他一個四品少詹事,惹不起。
湛得寶看到沈伯奎在聽說他的身份後便瑟縮的眼神,很是得意,連同他身邊兩個長隨也趾高氣揚。
湛得寶揚著馬鞭,高高在上,斜睨著沈伯奎:“老東西,本小爺心情好,不跟你計較你的無禮。小爺也不讓你吃虧,你那幅畫,賣給小爺!”
沈伯奎急了,這可是他好不容易買到的,他急忙下了馬車,陪笑道:“小公子, 您高抬貴手,這畫在下有很重要的用處!”
湛得寶惱道:“你是聽不懂人話嗎?本小爺也有很重要的用處。本小爺又不是不出銀子,你連本小爺的面子也不給?”
沈伯奎拱手道:“小公子高抬貴手,這畫真不能讓!”讓了他還怎麽去謀那太仆寺卿的位置?他又沒這麽好的祖宗,能為他掙來世襲罔替的榮華富貴。
“喲嗬,給你臉了是吧?老東西,小爺長著一張好欺負的臉嗎?”自己出銀子買畫,這老東西東推西推的,這是不把他當回事了?
沈伯奎都要氣懵了,到底是誰欺負誰?世上哪有這樣強買強賣的?
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麽,那邊湛得寶一揮手:“你們兩個把他抓起來!”
兩個長隨立刻過去,一左一右扭住沈伯奎,這邊童珉要上前幫忙,湛得寶一指童珉:“不想死的你就上!”
童珉嚇得趕緊後退,這是秦王府的小公子,比秦王世子還金貴,他要是上前,老爺是四品大員,還能沒事,可他只是個小小管家,肯定第一個遭殃。
湛得寶看見沈伯奎被製住,很是得意,大搖大擺地走到馬車前,一掀簾子,探頭進去一看,那馬車內部空間就那麽大,畫軸放在一個長形的圓筒裡,正好好地躺在馬車中。湛得寶眼前一亮,這圓筒的樣子和那人描述的一樣。
萬花樓的頭牌婉靈姑娘後天生辰,他有一份博美人一笑的禮物了。那個劉破立還想跟他爭,真是瞎了眼,他能湊齊那些銀子嗎?
他將畫軸撈起,向上一拋,再輕松接住,哼道:“這畫,本小爺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