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重山站在廊柱邊,遠遠看著雲嫿絕望茫然的樣子,心裡很不好過,卻又無顏上前安慰。
自己府上有人要害雲嫿,此人到現在都還沒抓到,孟雲嫿在自己府上並不安全。如今,連皇帝都盯上了雲嫿。若是被皇帝知道雲嫿在自己府上,逼自己交人,自己又該如何是好?是抗旨麽?忠正愛國的穆重山從未想過要抗旨。只是,要讓他交出孟雲嫿,卻更是萬萬不能!
穆重山極為痛心地意識到,縱然他權傾朝野,縱然他武藝天下無雙,他也保護不了孟雲嫿!這讓他深感無力,痛苦。孟雲嫿乃罪臣之女,只能逃亡在外,過隱名埋姓、提心吊膽、朝不保夕的日子。只有齊青嵐回國繼位,為孟家洗冤,她才能真正安全,過上平靜幸福的生活。
要救雲嫿!不管付出什麽代價都要救她!穆重山下定決心。
顧遠亭坐在屋簷上,看著失神的雲嫿和一臉凝重的穆重山,暗自咬牙。
靖安帝已經知道了孟雲嫿在上京,查到孟雲嫿的下落是早晚的事。其他人都還可以想辦法擋,一國之君怎麽擋?他要是能與靖安帝抗衡,就不會現在還在苦苦隱忍籌謀了。絕不能讓涼國寶藏落入仇人的手裡!一定要盡快將孟雲嫿帶離險境。
只是齊青嵐不走,孟雲嫿必不會走。所以必須在孟雲嫿暴露前將齊青嵐救出上京!快,此事必須快!
顧遠亭躍下屋簷,朗聲說:“急什麽!這不是還有我這個鬼才在麽。我有辦法!”
這一聲將孟雲嫿和穆重山齊齊驚動,孟雲嫿刷得站起,快步迎上前來,顫聲說:“你有什麽辦法?”
顧遠亭揮手讓花園裡的侍從都下去,牽起雲嫿的手,不慌不忙地踱步到亭中坐下。
雲嫿雙眼殷切地盯著顧遠亭,顧不上計較他的親昵舉動。穆重山也飛身到了亭裡坐下,準備聽顧遠亭的計劃。
“上次說到死遁是最好的擺脫靖安帝的方法。這兩天我一直在想如何死遁。過兩日便是洛神節,這是個很好的契機。”
“洛神節?”
“對。‘恨人神之道殊兮,怨盛年之莫當。’。洛神節是北武一個重要的祭祀水神的節日。說是祭祀水神,因著洛神的浪漫傳說,也是青年男女在河邊放河燈,並點燃篝火載歌載舞浪漫約會的日子。上京是座繁華大城,每到這個節日,青年男女們傾城而出,城外洛河邊便燈火如織,星星點點,河中荷燈搖曳,宛若星河倒掛,實乃上京一大盛景。”
人多機會就多,雲嫿心中升起希望。
“除了岸邊人最多之外,也有很多達官貴人坐船在河中觀景。一來能將岸邊燈火盡收眼底,二來也比較清雅,避免了挨擠。不過,坐船麽,總有風險的,尤其是人多船多的時候。撞個船,翻個船什麽的,也不是沒有可能……”
“陛下不可能放齊青嵐出城的!”穆重山搖搖頭道:“齊青嵐是質子,原本就不方便出城。何況現在又正被陛下緊緊盯死。”
“那就要看你了。”顧遠亭意味深長地看著穆重山道。
“什麽意思?是讓我去帶齊青嵐出來麽?”穆重山疑惑地問。
“怎麽可能!雖然你堂堂鎮南王要硬帶一個質子出去玩一下,守衛也未必攔得住你。但這也太生硬太明顯了。皇帝肯定要懷疑的,還容易連帶著把雲弟都暴露出來。別人沒辦法順理成章地將齊青嵐帶出軟禁的地方,有個人卻可以。而且只有她能將齊青嵐帶出城!”顧遠亭盯著穆重山。
“寶淳公主?”穆重山還沒反應過來,孟雲嫿卻已經聽懂了顧遠亭的意思。
“小寶貝兒,你怎麽這麽聰明呢,一點就透,我果然沒喜歡錯人。”顧遠亭笑眯眯地說:“我們兩個這叫心有靈犀啊。”
“寶淳……”穆重山想了想,說:“寶淳受寵,只要不做太過份的事,一般沒人敢攔她。何況,她與齊青嵐又有過婚約的糾葛。男女約會的節日她將齊青嵐約出去,確也不易引起人的懷疑。只是,你說要將船弄翻,那寶淳豈不是也有危險!北武人不善游水,寶淳同樣不懂水性。要救齊青嵐可以,但不能將寶淳置於險地!可有其他方法?”
“沒有!”顧遠亭乾脆地說:“時間已經很急迫,東昊的皇帝老兒等不了齊青嵐幾天了,雲弟在上京也躲不了幾天!沒有比洛神節更好的機會!”
聞言孟雲嫿將期盼的眼神投向穆重山。孟雲嫿哀切的目光仿佛像烙鐵烙在穆重山的身上。
穆重山經不住孟雲嫿的目光緊盯,猶豫地說:“可否隻讓齊青嵐落水,不要讓公主落水?”
“公主必須落水!”顧遠亭冷酷地掐滅了穆重山的希冀:“公主落水, 侍衛們才會陣腳大亂,顧不上管齊青嵐。齊青嵐才有機會趁亂逃跑。”
穆重山怒道:“你怎能如此冷酷,難道人命在你眼裡就只是一顆棋子麽!”
穆重山發怒的時候須發皆張,怒目圓睜,凌厲的殺氣立馬如山一般壓來。若是一般的人,直接便會被穆重山的氣勢壓垮。顧遠亭嘴角噙著吊兒郎當的笑容,身板卻挺得筆直,毫不畏懼地與穆重山對峙,在穆重山這個當世第一高手的威壓下,氣勢居然也沒有落後太多。
孟雲嫿難得見穆重山發這麽大火,不自覺地瑟縮了一下。只是她也覺得顧遠亭之計可行,眼下並沒有什麽更好的辦法,隻得鼓起勇氣哀聲求道:“我精通水性,我可以喬裝打扮成船夫,就近保護公主。公主一旦落水,我立即下水救公主!“
孟雲嫿跪倒在地,鄭重地舉手起誓道:”我孟雲嫿以性命擔保,定將公主完好無損地救上岸!若公主出什麽意外,我願以命相償!公主生我生,公主亡我亡!”
見孟雲嫿如此,穆重山驀地心軟了。他殺氣一收,將孟雲嫿扶了起來,歎了口氣道:“就算我同意你們的計劃,寶淳也不可能同意啊。雖然她也與齊青嵐交好,但絕不至於到願意為他冒生命危險的地步!”
“那就要看王爺怎麽對她說了。”顧遠亭嘴角噙著調侃的笑容說:“別人讓寶淳公主冒險,尊貴無比的寶淳公主自然不會肯。但若是您開口求她,倒是有七八成的希望。這世上,能請得動寶淳公主的,怕也就只有您這個救命恩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