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膚黝黑的守城將士被胡系忽然發出的吼聲嚇得身子一哆嗦,嗓子眼也一緊。
胡系吼過之後,腦子已經清醒了。
此時還未天黑,也就是說此時的李帽應該還在陪賓客喝酒,洞房的這種事應當也未做。
一切都還來得及。畢竟,胡系不像曹操那般,鍾愛於他人之妻。
他要去問明白一件事,他要問楊玉環是否願意跟他走。
若願意,他又怎能做得負心郎?千軍萬馬擋在身前,也要帶她出長安!
胡系念頭通達,想明白了一切。拾起剛才落在地上的重劍無鋒,又牽著花大葉脖子上的韁繩向城內走。
守城將士揉著肩膀,嘀咕罵道:“真是倒了霉了,還能碰上這種怪人!”繼而,又去登記入城、出城人士的信息。
“老人家,能不能指點一下壽王府怎麽走?”張九齡今日身穿便衣,本在鬧市中發呆,卻有一個人輕輕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問道。
僅聽聲音,是個年輕人。張九齡轉身看見了胡系,牽著高頭大馬,手提著劍。張九齡心中暗道:“是個遊俠兒,倒是生的一副好模樣!”而後,對往東一指對胡系說:“往那邊走個七、八百步,往左一拐就到了!”
“這樣啊,那邊多謝老人家了。”胡系勉強扯出一個笑容,對張九齡拜謝道。
張九齡望著胡系漸漸遠去的背影想著:“倒是個知禮的年輕人,只是身上的戾氣太重了。”
張九齡想起了剛才胡系說的“老人家”挑了挑斑白的眉毛,挺直了腰板,笑罵一聲:“這年輕人,眼神還不好使!”
他被玄宗罷免了丞相一職,連貶三級,但貶官不削權,仍處理原本。算是玄宗給張九齡的一個小小的警告,讓張九齡苦悶了許久。
“哈,老朽還未老去!”張九齡衣袖一揮,哈哈笑著消失在夕陽照耀的鬧市。
……
壽王府,門匾上書寫的“壽王府”有大家風范,門前有兩隻石獅子,看著也是氣派無比。
胡系從角落裡看了壽王府一眼,將花大葉的韁繩解開,摟著馬脖子對它說:“就在這附近轉悠,別跑遠了,聽到哨聲就過來接我!”
花大葉哼哼鼻子,慢悠悠的走了。沒有回頭看胡系一眼,似是沒有留戀。
胡系罵了一句:“畜牲!裝模作樣的!”胡系一點也不擔心花大葉會自己跑路。
胡系向壽王府走去,緊繃的臉微微緩和。因為他看到了一個故人。
楚留香坐在石階上,低著頭喝酒。胡系走到跟前:“楚兄,你怎麽在這?”
楚留香左臂上的紗布已經摘掉了,多虧了端木南國留下的藥膏發揮的奇效。正如端木南國所說,他的左臂差不多已經廢了,只要用力左臂便會發痛,那種感覺痛徹骨髓。他也接受了自己是個廢人的現實,去他自己所說“一隻胳膊不也能苟活!”
“胡兄?我就知道你回來的!哈哈。這不是說話的地方,待會說……”聽到胡系的聲音,楚留香驚喜地抬起頭說道,語氣裡帶著果然如此的意味。
楚留香冷冷地瞥了兩眼壽王府的兩個如看門狗一般的惡奴,拽著胡系遠離壽王府。
聽到楚留香說話,惡奴驚訝地張著嘴巴。剛才他們兩個去問楚留香為何坐在壽王府門前,楚留香不答。他倆還以為楚留香是一個啞巴,由於嫉妒楚留香英俊樣貌,對楚留香冷嘲熱諷的說了不少惡毒的話。
今兒個正是壽王府大喜的日子,
這要是讓這這小白臉模樣的家夥——楚留香,在這壽王府前大鬧一場,擾了來賞禮的貴客,他倆免不得要受皮肉之苦。 所以,他倆看見楚留香拽著胡系離開,他倆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這麽說,你是跟著送親的隊伍來的?”聽楚留香講完了前因後果,胡系問道。
胡系沒有責怪楚留香為何不把楊玉環救下,他知曉楚留香的一身功夫都在手上和腿上。腿上的功夫是用來逃命的,手上的功夫是用來偷東西的,與人打鬥根本不佔優勢。
“我要去帶楊玉環出來,若我活著出長安,再見到楚兄再請你喝酒。”胡系沒時間跟楚留香閑扯,客氣的的了幾句就往壽王府的方向走。
“胡兄弟,你且聽我說完。照你所說是為了趕在壽王入洞房前把楊姑娘救出來。所以啊,你不用急著去!”
“嗯?為何?”胡系腳步一頓,扭頭疑惑地問楚留香。
“入洞房也講究時辰的,新郎不能進婚房,只能陪客人喝酒。這雖是百姓的習俗,皇家更是看重,不會不守規矩的!”
“現在是酉時,李帽會在戌時洞房,現在他約莫還在陪酒,所以不用急。”楚留香早已打聽好了消息,此時說出來,心中不免為自己的未雨綢繆感到得意。
“我們且先去喝幾杯酒,一會兒我帶胡兄弟進去。”楚留香笑著說道。
胡系微微弓腰拜謝:“多謝楚兄!”他的聲音中帶著釋然, 既然還未入洞房,那便不急了。
楚留香一笑,和胡系一塊進了一家酒肆。
……
酉時過半。
“走了,胡兄弟。”楚留香右手抓著胡系的胳膊,站在壽王府的牆外說道。
楚留香是一個賊,他能想到的最好的路便是翻牆入戶。而且,他已經查清了牆內是一個小小的庭院,少有人踏足。
夜色裡,騰得一下,楚留香帶著胡系平地而起,一躍就進了壽王府。
……
直到城門關上,守城將士負著一身鎧甲向住處走去。
他早已有了打算,他在這長安守了十余年的城門,前途可以說已經是走到了盡頭。倒不如憑借這些年積累下的一些錢財,回鄉做一個土紳。至於錢財從哪來?長安城的城門,子時關上、雞鳴時分打開。
但天有不測風雲,誰能沒個要緊的事?那些王公大臣也不例外,若是碰上自己放哨,把城門打開一個縫供他們過去。不僅能撈上一大筆賞錢,還能和貴人相交,何樂而不為?
回去做個土紳,置辦上幾十畝田地可以侍候老娘,再娶一個水靈靈的黃花大姑娘,來年有個大胖小子繼承香火。這便是這個漢子想過的日子了,很平淡卻是他想要的。
皮膚黝黑的守邊將士左手拿著火把,右手提著短矛。看著熱鬧如白晝的街道,他心裡想著:“今年大雪之前就回去,年關之前置辦土地,不耽誤來年春種。”他在入伍前,也是莊稼地裡的一個好手,自然曉得這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