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系走之前特意囑咐過楊玄珪,要他一定要派人好生照料楚留香。楊玄珪也是欣然答應。
開元二十二年,今日正是立秋。立秋之後便暑去秋來,再也不會有這般折磨人的暑氣。
官道上的驛站裡,胡系啃淨了手裡的一牙西瓜,將瓜皮扔給了花大葉。花大葉高興的“嘿兒嘿兒”的叫著,用兩個大門牙仔細嚼著。這是最後一茬瓜,雖然沒有以往吃的瓜甜,但其中依舊蘊含許多水分,相比於茶水,胡系更喜歡口感不太好的西瓜。
胡系摟著它的馬脖子豪邁說道:“跟著我,肯定讓你吃好的!有我的肉吃,就有你的湯喝!”
花大葉聽見胡系描述的場景,兩個渾圓的馬眼眯成了一道縫,然後“噗”的一聲,空氣中彌漫著馬屁的味道。
胡系嫌棄推開花大葉,一手捏鼻子,一手狂扇風道:“別激動啊,大葉。這屁留著到戰場上再放,誰敢打我們,就用屁熏他!”
花大葉得意的踏著馬蹄,發出“得得得”的聲音。
李白給驛長一些銀子,就牽過了吃飽馬料的馬兒,對胡系說:“走吧,該趕路了!再走上半日,應該可以趕上天黑前歸家。”
胡系腳蹬馬鞍,騎在馬背上。花大葉嘶鳴一聲就開始小跑。李白緊跟其後,一會兒便追上了花大葉,眼神怪異地看著花大葉對胡系說:“你喂它西瓜皮,就不怕它拉肚子?”
胡系隨意地擺擺手:“無所謂了,大葉皮糙肉厚的,應當不會有事!”
不懂人言的花大葉馬蹄踏的飛快,發出“噠噠噠”的聲音。
……
胡系覺得臉上一涼,仰頭望天便有一滴雨水正好落在他臉上。雨下得不大沒有驅散炎熱,反而讓人覺得空氣都是悶熱的。
……
洛陽,楊府中。
這幾日,楊玄珪的眉頭連睡覺都是皺著的。他在自己的房間中不停地踱步。窗外的樹葉,如同他的心一樣,搖擺不定。
月上枝頭
他歎了一口氣,走到書桌邊,拿起《樂記》旁邊的一封文書,文書上由玄宗親筆而書。所述是讓楊玉環嫁給壽王李帽為妻。
壽王李帽,當今太后武惠妃的獨子。雖非太子,但也深得唐玄宗喜愛,集萬千寵愛於一身。
九五之尊之言,誰敢違背?可是,已經與李白將楊玉環和胡系定下了婚約,這若是違背了,將他楊玄珪置於何地?
若是嫁,李白應當會提著劍來到楊府踐行“十步殺一人,千裡不留行!”屆時,楊府會雞犬不留。楊玄珪想到李白這個大唐第一的劍客,一陣頭痛!
“早知如此,就不該那麽早應下婚約的。”楊玄珪懊悔地想道。
若是楊玉環順利地嫁給壽王李帽,楊家也可以算是皇親國戚了。他楊家到時候便也可以自稱權貴,而不單單是別人眼中有些金銀之物的戲子之家!
楊玄珪心中越想越懊悔,忍著疼痛,攥緊了拳頭猛捶自己的大腿。他痛得眼睛流出了一些淚水,泛著淚花的眼中憧憬著自己於仕途中高歌猛進,楊府的也被各種權貴爭相采訪,而自己被人稱之為楊大人!
深吸一口氣,楊玄珪終於想通了。長安而來的鐵騎,豈能擋不住一個劍客?
……
明月高掛,月亮泛著光將周圍的天空照亮,但那一小片跟浩瀚的星空沒有可比性,看起來就像黑布爛了個窟窿。
葡萄架下,楊玉環給楊玄珪斟滿了酒。楊玄珪用手捏了一個放進嘴裡,
然後將酒杯中的酒一口乾掉。楊玉環微微皺著眉頭心裡琢磨:“往日裡,二叔最愛乾淨。也從不會這樣粗魯。”直覺告訴她,楊玄珪有心事,而且這個事很不好! “咳咳……”
楊玄珪捂著嘴咳嗽了幾下:“這酒,怎麽這麽烈?”
楊玉環心不在焉道:“這就是胡公子和李伯父帶來的,說是喝了這酒便身體舒坦,今日二叔喚玉環來賞月,便把這酒帶來了。”最後,關切地說:“二叔若喝不慣,便別喝了。”
“胡系啊,也就他和李太白那種人才能喝得了這麽烈的酒吧……”楊玄珪出神地喃喃說道。
“你覺得,胡系如何?”
“跟他待在一塊,我感到很開心,哪怕一整天什麽都不做,也不會覺得無聊。”楊玉環歪著腦袋仔細想了想說道。
楊玄珪笑罵:“你這丫頭,不知道羞臊!”
“不過話說回來,他確實不錯!”
楊玄珪用手指摸著酒杯的花紋,楊玉環抿著嘴低頭不語。氣氛陷入了沉默。
楊玄珪終是受不了這怪異的氣氛,沉吟了許久,從懷中掏出了那個文書說道:“你自己看吧,可惜我們沒有資格違逆王命。”他的語氣中帶著滄桑,眼中除了對未來的憧憬,還多了一絲不忍。
王家雖富貴,但也有許多勾心鬥角,一不小心便可能葬身其中。若非別無選擇,誰僅僅為了權貴而將自己的親人推往虎穴之地?
若是,那李太白的劍能敵長安千軍萬馬便好了,楊玄珪不止一次這樣想。
楊玉環看過之後臉色煞白,聽著自家二叔的話,眼中有了一絲絕望。少女未沾過陽春水的十指,正扯著衣角,手心裡出了汗,早已濕漉漉的。
“胡楊氏以我們倆的姓為名,而且胡楊樹生而一千年不死,死而一千年不倒,倒而一千年不朽。象征著我們倆的愛情足有三千年。我對你的愛,足有三千年。”
少女倔強的抬起頭,仰著臉對楊玄珪說:“二叔,且讓我試上一試。若是那胡系怕了壽王李帽而不敢來,這般人我不嫁也罷。”眼中有祈求,有渴望。
楊玄珪看著自家侄女,終究心軟了:“罷了,便讓你試上一試吧!”
“你寫信,我托人幫你帶過去。”楊玄珪道
楊玉環揮毫潑墨,於紙上寫下了大約幾百字。然後將紙遞給楊玄珪道:“多謝二叔成全!”
……
楊玄珪拿著紙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裡,不一會兒就有人敲門。未見其人, 先聞其聲:“二叔,救命啊!”聽著是一個年輕人的聲音,聲音中帶著悲意。
楊玄珪打開門,看著自己眼前鼻青臉腫的年輕人道:“釗兒,你欠人賭債被打了?”這年輕人生的面皮白嫩,容貌俊美,只是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傷痕確實難看。他是楊玄珪的侄子,楊玉環的堂兄。本來是從軍的,因為受不了軍中操練之苦便做了逃兵,回到洛陽投奔楊玄珪。
“二叔,你要不先借我十兩銀子?賭桌上的莊家放了狠話,要是過了明天不還,就要我的命。你看?”楊釗呐呐的說道。
楊玄珪無奈的撫了撫額頭,這個侄子這點好賭成性的毛病,他都不知說了多少遍了,死活就是不改!
楊玄珪看著楊釗,將懷裡放著的,楊玉環寫的信掏出來在楊釗面前晃了晃:“你把它撕了,再去安陸轉一圈。我賞給你百兩白銀,乾不乾?”楊玄珪搖著信對楊釗誘惑地說道。
“二叔,你說的可當真?”
“自然,我幾時坑過你!”
楊釗眯起了眼,自己這個二叔確實沒有坑過自己,生怕楊玄珪後悔。楊釗一把奪過信,用力的撕爛,撕成碎屑還不夠,他又用蠟燭將碎屑燃成一堆飛灰。
楊玄珪眼中神色複雜想著
“我楊玄珪為了楊家的興盛,自己的仕途,侄女的一生富貴。背信棄義,當不為人也!”
“玉環,你若是不嫁,自長安而來的鐵騎恐怕會將楊府蕩成廢墟。天下之大再無我們容身之處,願你可得富貴。好讓我心中沒有那麽多愧疚!”楊玄珪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