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篆刻課助教開始，萬長生這大一學生帶專業課的頻率越來越高。

所以現在他站在講台上已經有點司空見慣了。

當然顏教授沒有來，好些位教授老師也沒到場，早就離開國畫系的老童卻和系主任等人坐在前排角落。

看萬長生打開手機投映的照片，從徐渭到董其昌，再到朱耷的真跡進行展示。

然後從乾隆、嘉慶到慈禧太后，各位大佬的印章、國璽、玉紐，萬長生結合自己繪製的紋樣圖進行講解展示。

哪怕還是以摹印、篆刻為主，但這可是真跡，也是皇帝老兒的心愛之物。

可比乾巴巴的藝術課程好聽多了。

萬長生順便也把文物修繕組的各種工作都做了個介紹，特別集中在那個文創產品上:“其實這次我感觸最深的就是這個，大家可以看看，這基本上都是在古典傳統的基礎上創新，福祿滿堂的寓意就是用葫蘆形的盤子來表達，展現白雲溪水柔美景致的丹青書簽，祥瑞主題的帆布包，甚至最簡單的手繩，也是用我們傳統文化的織錦花色來傳遞，中國畫傳統換了個載體，很美妙的呈現給廣大消費者，賺了錢，又普及了傳統藝術，更是給我們這些搞國畫的專業人員一種啟發，我們也準備做這個……”

國畫一年級還有大美社的小夥伴，笑得自豪，帶頭鼓掌。

確實漂亮，整個故宮文創產品線非常齊全，從服飾到家居陳設，禮品盒裝，節氣贈品，出行包袋，學生文具用品，書畫產品，一應俱全。

帶著濃鬱的傳統文化氣息。

這時候和萬長生繪製的那些紋樣圖對照起來看，就能明白傳統文化是多麽巨大的一座瑰寶藏庫。

其實就有點像萬長生畫的那個門神柱子，完全的傳統繪製手法，卻用在塗鴉的氛圍中，這些現代生活用品，只要沾上一點點傳統紋樣，就氣韻十足，升價倍增。

身在國畫系的學生們，實在是沒有想到。

光是把祥雲圖案搬上帆布袋，鳳凰金龍做的鑰匙扣，清明上河圖改的電腦包，樣樣都精致美麗。

萬長生忍不住:“臨摹是我們國畫專業的起步基礎，但是在掌握到了基本技法以後，怎麽創新，如果只能按照老一輩的繪畫方式，很難脫出普通文化館的民間藝人水平，假若又一味的洋為中用，大量引入西方繪畫特點跟國畫交融創新，難免又丟掉了這麽豐富美麗的傳統……”

高年級學生連忙起哄。

實在是所謂新派國畫，基本上都是以老童那一系的方法，不停的在洋為中用上面找尋兩點。

萬長生這話說得可真夠大膽的！

還好老童只是笑。

萬長生也連連擺手:“藝術就應該百花齊放，我又沒說哪種方式不好，我們尊重每種藝術探索的權利，只要不是嘩眾取寵的在毀掉我們這個行當聲望，就應該多種探索，況且我認為現階段搞點這種傳統化的商品，確實能賺錢，這個世上，有錢才能為所欲為啊！”

學生們又一片噓聲的起哄，氣氛活躍極了。

還有人敢遮著嘴大聲:“學生會主席推崇金錢至上了！”

萬長生笑著攤手:“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先得讓藝術創作者吃飽飯，才有閑情逸致創作更好的藝術品，這是個基本道理，任何東西都有個度，過分追求金錢是貪婪，忌諱談錢就是迂腐了，看我這樣子，怎麽都算不上迂夫子吧?”

學生們嘻嘻哈哈的鼓掌。

老童抱著手臂:“看見沒，這家夥根本就沒打算老老實實畫國畫，唯一能把他留在國畫系的就是篆刻，是時候讓這樣的新鮮血液來推陳出新了，老顏這兩年都瞎幾把搞的什麽玩意兒?”

系主任還是那個想法:“對啊，所以萬長生這個提前畢業，然後申報特殊崗位單列單評，牢牢的把他的編制關系釘在我們系上，你可得下力氣幫忙。”

老童哂然:“他哪裡在乎這種編制……不過也沒別的辦法了，就走這路子吧……”

在以雕塑和鄉土油畫為拳頭的蜀川美術學院，國畫系確實拿不出什麽能招攬的牌面來，也就是萬長生誤打誤撞的考進國畫系這點能用。

看看台上那個沉穩風趣的大一學生，真的是塊寶。

這世上，學霸自養成，學渣空折騰。

萬長生這樣的，名家名角爭著給他當師父，因為都知道這樣的學生徒弟能光宗耀祖不吃虧。

就像寧州二中那幫正在強化高考的藝考生們一樣。

萬長生超級亢奮的忙碌了一周，連同韓曉敏那邊把學生會關於美術培訓下鄉活動的細則都搞得很縝密，準備在這個暑假聲勢浩大的搞一次，才把這個活動正式推向。

把各方面工作學習都穩定下來，萬長生周末才抽空開車回寧州看望自己的藝考生們，當然更重要的是回去給賈歡歡過生日。

以前年年這時兩人都在一起，也就沒怎麽特意表達。

直到去年自己生日的時候，賈歡歡跑過來給自己煮長壽面，萬長生就暗自告訴自己，不會錯過歡歡的每個生日。

但這會兒和杜雯已經很灑脫了，都已經很默契的把情感收回到不會困擾的地方，越野車藍牙擴音器裡傳來杜雯那略微低沉的聲音，沒有嫵媚，就是在思索的語氣:“那天你發那個藝考生的手繪卡通，其實我考慮了下，這不就正應該是你向平戲推薦的自主招生人選麽，誰都知道他具備天賦和特殊才能，再強行要求他走普通的藝考、高考路線，是不是有點不合理，就像曾經的你。”

萬長生疑惑:“舞美專業需要這個?”

杜雯嗯:“電腦美術設計和演藝影像設計以及繪景等等都需要這樣的人才，我沒有貿然的給老雷或者席大媽推薦，你自己試著來，因為你跟他們自己的關系，也需要在這樣的交流溝通中鞏固，不能因為一年半載的沒有什麽事情，大家就沒有聯絡對吧，任何一種感情都是需要養護的，不能事到臨頭才找人開口，那也太現實了。”

萬長生承認:“這次全靠席媽和關師娘幫忙，消防的問題才能夠迅速解決，哪怕我再藐視權力，在現實面前，也需要權力保護。”

杜雯笑:“你可以用自己的才華來回報他們，用你遠大的理想，和對周遭的貢獻來回報，另外順便說一聲，自從知道是那個教育集團在搗鬼，我也順便給我爸說了一聲，也許沒有大媽組團的威力，但縣官不如現管，這種省內的教育機構，收拾他們還是很容易的，再說他們自己的底子也本來就不乾淨。”

萬長生驚聞還有這一出:“怪不得一來就給我跪下了！”

杜雯哈哈笑的惋惜:“真可惜沒看見。”

萬長生顯擺:“我那辦公室裝了攝像頭的，回頭找找給你看，還有錄音呢……”

杜雯頓了一下，才突然嬌呼:“有攝像頭?我在那睡了那麽多天！你趕緊給我把那些畫面全都刪了！”

萬長生也恍然的說好好好，卻沒敢問有什麽不能看的畫面。

然後杜雯也難得害羞:“你也不許看！把存儲的硬盤給摘下來，回頭我過去自己檢查刪除！”

萬長生還是只能說好好。

杜雯趕緊掛了電話，算是兩人之間難得的小尷尬一回。

萬長生盡量不瞎想，安全穩定的把車開回家，一如既往的收拾得乾乾淨淨，所以按照自己預想的忙碌一番，萬長生才到二中後門外的美術高考班去關心工作。

還有兩個月時間就要高考，驟然看見萬長生的藝考生們歡喜得像看到親人，確實有杜雯說的那種跟大哥的親熱勁，有些男生都爭先恐後的和萬長生擁抱了。

沒有哪家藝考培訓學校校長，在專業考試完成後還這麽來關心大家。

聽都沒聽說過。

萬長生把自己在平京戲劇學院拍的那些照片拿來給大家分享:“沒來得及去清京，主要待在博物院和平戲，這是我在胡同裡拍的市井畫面，首都有首都的魅力，雖然我更愛自己的家鄉，但好兒女志在四方，趁著年輕，一定要給自己樹立個高昂點的志氣，多接觸些優秀的人，我們自己也會變得優秀，當這個社會越來越精細分工，就越來越讓普通勞動力容易失業，我們很幸運，都已經開始走上專業道路，記住，你們作為美術生，未來一生都會從中受益，所以這個關鍵節點上，請把握住，盡量給自己一個更高的平台！”

藝考生們聽得格外認真，臉上如饑似渴的在感受好像剛剛遠去的藝術世界。

等到萬長生展示那些博物院裡面的真跡，漂亮的文創產品，並且說到現在的大美社成員們，正在討論以美術生為原型，開發這種類似的文創產品系列時候。

調皮的學生中居然有人喊:“我們要去蜀美，繼續跟著你！”

連女生都尖叫起哄:“跟著永遠帥氣的萬萬一起走，我們也要加入大美社！”

萬長生就是有這樣的人格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