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家就得到這樣的地方來感受天地造化。

　整個旅遊行程是按照專業寫生來制定的，整個寒假期間會在這裡停留十五天左右，加上前後路程就是二十多天。

　敦煌本身主要只有兩個景點，茫茫黃沙中神奇的一汪月牙泉，這是普通遊客感受沙漠的重點，而美術生這些專業遊客當然就要去諸多佛像、壁畫扎堆兒的莫高窟打卡了。

　萬長生還專門到院辦申請了介紹信的，憑借這個還能夠開放一些不對普通遊客開放的藝術寶庫。

　就憑這個，就值得很多繪畫專業的學生在這裡呆上半個月。

　連設計專業也可以在這種具有獨特裝飾畫風的聖地，揣摩到很多藝術沉澱，其中最為世人所知的現代成果當然就是那部《九色鹿》動畫片。

　那就是典型的莫高窟畫風。

　不過那也是快四十年前的作品了。

　當然因為方圓四五百公裡范圍內，有數不盡的荒野自駕遊勝地，所以耐不住寂寞的成員也可以組隊到周圍去探險越野、戈壁穿越、翻越山脈，甚至還有無人區，光是想想，都能讓大家歡喜得嗷嗷叫。

　女生們忙著先到農家樂洗漱，男生們則歡騰著在戈壁荒灘上搭建成片的帳篷。

　等到夜幕降臨，連成片的農家樂後灘上，到處都是篝火烘烤的羊肉飄香時候，不知道是誰偶然抬頭，帶起一大片驚呼！

　面對已經沉入夜色，只剩下一片暗黑起伏的沙丘邊緣到天際線。

　順著護衛了這座千年古城的成片防沙林望向天邊，明明一側的天光還有淡藍色影子停留，可帶狀雲彩已經如同層層漸變那樣一直朝著西邊逐漸演變，直到成為沁入人心的金黃色。

　什麽樣的畫筆才能繪製出這樣美妙的色彩來?

　水彩畫不出這樣的渾厚，油畫點不了這樣的飄逸，國畫好像很難有這樣滿篇暗色的畫幅。

　雕塑就別提了，風景根本就是雕塑最難以企及的范疇。

　對於見慣了這種自然風光的當地人來說，只是偶爾抬頭瞥眼推斷明天的天氣。

　可是這些美術生就太震撼了。

　千裡迢迢來到這裡，完全看到的就是另外一個世界，特別是現在光影掩蓋了所有地面人類活動的痕跡，仿佛輕易的就進入到了自然之中，會讓自己感覺是多麽的渺小。

　值了。

　馬振宇他們這些器材黨，趕緊打開各種鏡頭，拍攝記錄這些讓人沉迷的景色。

　剛梳洗收拾好的女生又趕緊張羅思考準備怎麽利用這美景，拍些漂亮的個人藝術照來。

　貝赫耶跟林楚妮隨便站在邊上，眺望這些景致，都能被好多鏡頭打著創作的名義群拍，還好她倆不怎麽反感，林楚妮還要了好幾個人的微信，要把照片發給她。

　蘇沐楠基本上都呆呆的坐在椅子裡，包裹著厚厚的禦寒服，明顯被這種廣袤蒼茫的局面迷住了。

　個人那點小情緒，在這種天地面前蕩然無存。

　當然，賈歡歡關注的還是羊肉好了沒，特別是這裡的烤羊腿簡直一絕，聞著就讓人垂涎欲滴，更不用說那肥美的羊肉串，絕對是現殺那麽新鮮。

　徐朝暉還得忙著開始安排晚上到機場接人的車隊。

　陸續還有兩三百人會從全國各地飛過來。

　話說光是單程機票就得一兩千，打折的多半要轉機超過一天才能抵達這裡，所以一車四五人的自駕遊成本低不少，更主要是自由自在。

　可以攜帶太多普通旅遊方式沒法攜帶的裝備。

　帳篷、睡袋、氣墊床都是尋常物件，居然有人還帶了電飯煲，一路上從服務站就自己煮飯吃，說是吃不慣外面的糙米！

　比萬長生這少爺還嬌貴了。

　所以現在加上人家農家樂能提供的帳篷，最後搭建出來超過兩百頂帳篷。

　光是把營燈分別掛在這些帳篷裡面，組成夜空下的連綿的“燈籠”組陣。

　都又讓美術生們靈感大發。

　再把成排的車輛整齊列隊，全都打開雪亮的車燈，讓荒涼的戈壁灘居然有了幾分儀式感。

　又或者關上大燈打開車廂燈，營造出那種溫暖的車文化，好像一棟棟小屋出現在這童話般的場景裡。

　這美術生，就是花樣多。

　精心創作的藝術照讓大家紛紛起哄，說回頭要找廠家賣錢。

　萬長生也終於可以放松自己，搬出後備廂帶來的五糧液，暢暢快快的和大家圍著烤羊把酒言歡。

　大家平日裡對他多少還有些距離感，不敢隨便接近，現在還不抓住機會喝點名酒?

　當地特有的啤酒敞開喝起來，才對得起西北這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的氣質呀。

　除了氣溫迅速降低過了零度，全靠火堆頂住溫度，大口肉大口酒的幸福時光就只剩下愜意。

　等到十點過，本來已經有不少人躲進帳篷鑽進高寒睡袋裡，卻聽見喝酒這些人驚呼漫天的星空。

　頓時又把所有人從帳篷和室內引出來。

　在大城市待久了的孩子，都這樣沒見識。

　可那站在沙丘上，仿佛就能直接投身進銀河裡面的浩瀚夜空，也太讓人理所當然的陶醉了。

　杜雯他們就是這個時候抵達的，十多部車到十多公裡外的機場把平京團隊接過來，那兩部車要後天才能到。

　見面她就給了睡眼惺忪的賈歡歡一個熱烈的擁抱。

　貝赫耶還主動伸手等著了，所以杜雯也笑著抱抱她，很有外交味道的詢問來到中國大西北有什麽感受。

　阿拉伯少女對沙漠落日跟星空肯定沒那麽震撼，但對這個國家的巨大，終於有了些模糊的輪廓:“這可能就是偉大的國家，天然就這麽偉大。”

　林楚妮還挑逗:“萬長生那邊不擁抱下?今天剛掏了一百萬的路費，正在借酒澆愁呢！”

　杜雯輕笑不語，也跟自己的平京閨蜜擁抱下。

　一百萬算什麽，光是這周的寧州二中轉帳高考補習班提成就三百多萬！

　寧州二中現在已經把這當成全校最重要的成績來源。

　畢竟全國拚重點高中，那真是刺刀見紅，持續穩定的三年下來，做好美術藝考生的高考強化反而成了很容易刷數據的好項目。

　而且每年穩定超過五千人過來強化半年，光是周邊生活配套等等，就有無數文章可做了。

　在加上素質教育的大旗，面子裡子都有了，比百尺竿頭更進一寸都難的高考工廠輕松得多。

　產業一條龍就是這麽形成的。

　不過杜雯這時候不跟萬長生談論工作，讓他難得的放松下。

　先把費雪雁補充進徐朝暉的指揮部，又不動聲色的把整個指揮方案拿過來檢索分析，最後拉了蘇沐楠一起鑽帳篷，她倆也挺好奇野營的感受。

　事實證明，只要帳篷和睡袋的質量等級夠格，還是能夠抵禦這種程度的荒漠嚴寒。

　只是第二天一早起來，要在露天戶外餐桌邊吃早餐，實在是有點冷得慌。

　但有幾個早起看見了沙漠日出的，向同伴們強烈推薦。

　油畫專業馬上決定明天早上起來寫生，今天還得適應帳篷生活。

　感覺跟溫暖的客房結合起來用，這種模式就挺舒服，還幫萬長生省了不少住宿費呢。

　杜雯則連夜把新的遊覽方案制定出來。

　萬長生和蘇沐楠負責帶最早的兩百人隊伍去莫高窟，憑借介紹信再繳納費用，保證接下來可以不用每次都買票進入，出於保護古跡的理由，大家也不要一股腦湧過去。

　賈歡歡肯定是帶領遊覽隊的，月牙泉估計不夠大家玩，所以興致勃勃的各組現在分頭朝著四面八方前進，凡是涉及到要過夜要穿越的線路，就要從農家樂聘請導遊，攜帶給養。

　至於周圍那些人造景點就算了，各種遊記上面都能搜到這些大坑，建議大家還是不要上當。

　第一天就盡量不要聚集在一起扎堆，各處看看晚上再交流，免得都掉進坑裡。

　感覺指揮權被杜雯拿回去，首先還是延續陳大偉的三令五申紀律強調，這也是美院出來寫生的鐵律，絕對不允許單獨行動，最少也是十人一組，任何分組行動都要向自己之前的組長和她這裡匯報動向做記錄。

　最最重要的，就是作為外地人來到這些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千萬不要嘚瑟！

　各大美院太多太多張揚的美術生和各地混混友好互動的案例了。

　最終吃虧的都是大家。

　眾人轟然叫好，連農家樂提供的早餐都不吃，立刻做鳥獸散的水銀瀉地到處跑！

　之前還鬧哄哄的戈壁灘很快上就稀疏下來。

　杜雯不跑，舒坦的裹著加厚羽絨服，貝赫耶在日本給她選的時尚款，靠坐在沙漠前的涼亭下的折疊導演椅裡，和林楚妮一起聊天。

　仿佛一個從江州去了平京，一個從平京來了江州，有種錯位的交流。

　再說以林楚妮的性子，她才不稀罕扎堆兒呢。

　萬長生就帶著人去扎堆。

　對方管理處首先驚訝春節還有寫生隊伍，更驚訝這個隊伍的人數和派頭。

　美院來寫生，居然是清一色的自駕遊車輛！

　幾十輛車在外面把停車場都放滿了。

　可是等萬長生他們按照為寫生隊伍開放的洞窟忙碌起來。

　萬長生僅僅看了下人家現在收集保存的兩百多張壁畫線描，又給出個令人驚訝的建議。

　“這只能算是記錄，不算是藝術保存，對未來的藝術研究會產生誤導，把這套複印件借給我們，這個寫生期，我們來幫你們提供全套的專業級線稿，免費的。”

　見多識廣的管理處工作人員、文物修複團隊的專家，第一反應是想笑。

　哪裡來的後生不知天高地厚?